像是全身泡在溫水中沉沉浮浮,趙昭的身心都得到治愈。當他再次睜開眼,看見的是神情不安的男孩。
“你……還好嗎?”男孩結巴道,他局促地将頭撇向一側,解釋着:“他們都好好的,隻有你一直在昏迷,我很擔心你是不是出了問題……”
“我沒事。”趙昭道。他帶着天臻和衆人彙合後便累倒過去,也不知道是誰把他擡上床的。
“哦,這樣啊……”
男孩似乎還想說什麼,可又找不到話題。他惴惴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因為年齡太小,腳甚至夠不到地,偏還要裝出小大人的模樣。
趙昭看着,忽然就心軟了。
椰子從頭到尾都不是主觀想害人的。即使被污染,他的禁令也不是傷害他人,反而是防止被他人傷害。
趙昭不覺得椰子會後悔拿着雨傘去追尋客人,因為他仍然熱愛着旅館,熱愛着作為主人的職責 。不然為什麼他們每次敲響桌子,椰子都會出現呢?
住店的客人有需求,身為主人當然要解答。隻是他們每次詢問的,都是觸及椰子心底最深痛的往事。
趙昭沉默了下,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有些緊張,小心地瞥了趙昭一眼,雙腳不安地摩擦着:“我叫椰子。”
他低聲重複了遍,話音越到末尾越小聲,就像是怕被人聽清,遭到反駁似的。
“我叫椰子……”
椰子預想的所有糟糕情景都沒出現,隻見青年略略勾了勾唇,颔首道:“你好,椰子。”
“很高興認識你。”
男孩愣住了,透明的淚水從他半透明的身軀裡流出。他哽咽着:“哥哥,你不害怕我嗎?哥哥,你不怕我把你變成怪物嗎?”
趙昭微微歪了歪頭:“至少,我現在很高興見到你。”
“哥哥……”椰子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可想到什麼又放棄了。趙昭明白他是因為禁令,害怕離近了會讓自己觸犯。
趙昭無聲地歎息,再次掀起眼皮,椅子上卻空空蕩蕩。
是害怕克制不住,所以逃跑了嗎?
趙昭發了會兒呆,從褲兜裡摸出冉煙上交的那份四分之一的餅幹,确切來說是十六分之三的餅幹。
餅幹帶着體表的溫度,經曆颠簸後,碎的不能再碎了。趙昭把包裝紙卷成筒狀,将齑粉全部倒進了喉嚨裡,心想這也算聊勝于無了。
全身上下酸疼,但趙昭還是勉強撐起身體,下了床。他靠着牆壁挪着腿,走一步就要歇許久,等到大廳時已是大汗淋漓。所幸他看見他想看的——天臻坐在書架邊,完好無損地翻閱着書。
趙昭松了口氣,在最近的沙發旁坐下。大廳的衆人精神面貌明顯好了不少,他們的雙頰因為饑餓而幹癟,但眼睛卻炯炯有神:離副本通關隻剩下最後的十幾個小時,充其量難受點,但不會有人餓死。
而這時,冉煙拿兩包半壓縮餅幹,丢到圓桌上。她輕飄飄道:“你們分吧。”
眼鏡男驚訝道:“你哪來這麼多的?”
一包50g的壓縮餅幹,能提供成年男子一天的營養需要和能量消耗。按陳林他們的講述,一個積分也隻能兌換一包,而冉煙卻在第四天能拿出兩包半的量,她到底得了多少積分?
注意到周圍人奇怪的目光,冉煙聳了聳肩。
她慢悠悠道:“你們沒想過嗎?我給你們的是能分享的食物。不是說明我兌換的糧食嗎?”
那個趙昭記不住姓名的女人弱弱道:“可是也有可能是生産食物的道具或能力。”
冉煙挑起眉梢:“真是讓你失望了,我可沒有。”
她擦拭着指甲:“有些人以為糧食選項嘛,給的食物會減少,其實不然。”
看着陳林看過來,冉煙笑着彈了彈指甲,繼續道:“夥食是差了點,隻有壓縮餅幹。可一個積分能兌換兩袋呢。省着吃過四天都不是問題。 ”
“有些人,從頭到尾,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看這餅幹也沒必要分予。就讓他餓到結束吧。”
陳林猛拍桌子:“你這瘋婆娘!”
冉煙冷冷地笑道:“給我揍。”
禁令失效後,再也沒有人忌憚陳林。這個副本忌玩家間互相殺害,又不忌玩家武鬥。陳林從副本開始,做的惡心事多了去了,眼下正好給看不慣的人一個報複的機會。
“嗷!”不知道誰先開的頭,陳林被一拳擊倒在地。緊接着就是暴雨般猛烈的攻擊,落到身體的各個部位。
陳林抱頭鼠竄……陳林涕泗橫流……陳林失聲求饒,看着差不多了,冉煙勾起滿意的笑容,對打手們說道:“可以了,吃餅幹吧。”
她從不在乎程序的正義性,她隻知道在這破遊戲裡,有些看不慣的人不教訓回去,就再也遇不到了。
聽着幾步開外的慘叫,趙昭覺得大快人心。想到司力的死亡,他還是覺得可惜。
或許司力有很多故事,背負着他自己的堅持,但在沒有摸清禁令的情況下,他死了。
他可能覺得,陳林想讨好他,吩咐陳林去幹點跑路的事也不算過分。可誰想到陳林是想白嫖消息,做了點事便急不可耐地索要報酬。司力不同意,居然就被陳林當作輕視或阻礙他本人,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