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聆聽地球室”還是那副模樣,趙初明負責操控視角,哥哥隻需要坐在那裡看着就好。
“地面冷嗎?”哥哥問。
從語氣能聽出來,哥哥現在很放松。
“很冷。不過有衣服穿,是那種很厚很厚的,還挺重,”趙初明攤攤手,“本來還想給你看看,結果回來後,衣服又被收走了。”
哥哥笑了笑,問他:“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發生?”
“有意思的事?”趙初明将畫面切到一個十字路口,“在這裡迷路三次,算嗎?”
“算,它們簡直長得一模一樣,”哥哥又問,“那這次有沒有什麼發現?”
“有,”趙初明遲疑了一下,“還不确定,現在說出來不太好,等确定了我再告訴你。”
“希望是個好消息。”哥哥挪走視線,繼續看向四周。
趙初明語氣肯定:“它本身就是個好消息。”
畫面切換到一條空蕩的馬路上,哥哥剛看見這個地方就立馬伸手,他喊着:“停一下。”
趙初明停下動作,将畫面朝後調動:“這裡怎麼了嗎?”
這裡和夢中的畫面不太一樣,那些建築全部倒塌在一起,重疊又或嵌進去。
但018看到了馬路邊的那條裂痕。
那裡曾經有棵樹,後面建築的色彩和夢裡也能對上——在夢裡,他就死在這兒。
“我夢到過,”哥哥指着腦袋,“頭疼就是因為這個夢,在夢裡我死了一次又一次,就在這裡。”
哥哥指着那條裂縫旁的枯樹,遲遲沒有移開視線。
“你沒給工作人員說過?”趙初明盯着那條裂痕,猶豫開口,“你不應該夢到這個……按道理說,這個夢境屬于故障。”
“所以我沒說,”哥哥扯扯嘴角,抻了抻腿,“我怕他們把我腦袋打開。”
“真是因為這個嗎?”趙初明疑惑地問。
“開玩笑的,”哥哥盯着天花闆上的紅色天空,“剛開始,這個夢隻是重複,在夢裡我一直躲着災難,可不管怎麼樣,最終都會被樹枝壓死。後來我竟然在夢裡有了獨立意識,跑累了就不跑,躲不過就不躲,甚至還能玩手機。”
“手機?”
“對,很老的型号,在裡面我看到了機主的電話和姓名,姓池,”哥哥說,“别的沒記住。”
“池?”趙初明搖搖頭,“沒在地下基地聽過這個姓。”
“我也沒聽過,”哥哥模仿出掏手機的動作,“而且那部手機是從夢裡‘我’的口袋裡拿出來的,所以說,這個池姓人是‘我’。”
趙初明沉吟片刻:“你第一次做這個夢是什麼時候?”
哥哥想了想說道:“上次037住我們家,咱倆睡在一起那次……就是我頭部受挫那回,到現在也有半年了吧。”
“那你現在才給我說?”趙初明語氣不太好。
“沒想到這個夢這麼厲害,它不僅不走,還想永遠在我大腦裡紮根。”哥哥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但這個動作并不能安撫炸毛的趙初明。
“哥,”趙初明反握住他的手,語氣柔了幾分,“你還記得我十八歲生日時許過願嗎?”
“記得。”
“我的願望就是帶你回到地面,”趙初明直視哥哥,嘲諷般說道,“最後我又嫌這個願望太大,便改了心願。我在心裡想着,希望你能喜歡我,誰知道剛許完就發現這個願望更大……最後我幹脆兩個一起許,結果,許願時間也變得特别長。”
“你說‘一定會成真的’,你記得嗎?”趙初明說,“所以,你得好好地。兩個願望,你至少得讓我實現一個。”
哥哥躲開他的眼神,四周的景物變得更讓趙初明心煩意亂。
手心沁出了汗,趙初明感覺自己快要燃燒起來。
“實現不了。”哥哥低眉看向前方那條裂縫,開口說道。
趙初明的心也似這裂口,無法愈合、無法跨越。
他不說話了,隻是機械地點擊屏幕,畫面開始不停變化。
018突然有種預感,發病的預感。
他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太陽穴周圍開始發脹——頭痛快來了。
哥哥起身說要回去,一切都結束得突然。趙初明刷臉開門,沉默地按下電梯。
氣氛直降到冰點,說什麼都緩和不了。
哥哥一回去就要鑽進被窩,趙初明抓着他衣領說道:“洗個澡,聆聽室裡有好幾天沒打掃了,沖一下再去床上。”
“不沖,培養室也沒多幹淨。”哥哥任他拽着,腳上還是努力朝前挪動。
趙初明繼續道:“培養室的床單都消過毒。”
“那我前兩天不也沒洗……”哥哥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他震驚轉過臉,“我洗了嗎?我沒洗吧?”
“洗了,”趙初明用人畜無害的表情看着他,“我、親、手、擦、洗。”
頭疼,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由于這句話實在有些威懾力,且沖擊力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