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木最後留在了裴家。
他并不是自己想留下來的,段家人走的時候,他原本也是跟在後頭的,可段景盛要他留下來,因為方權的首要目标是他,而他們已經失去了方權的任何蹤迹。
段家不是護不住段嘉木,隻不過相比較起來,裴家顯然更安全一些。他們希望段嘉木能夠安心休養好身體,不願他受到哪怕一點兒的傷害。
何況,現在的段嘉木也經不起任何的傷害。
段嘉木自然是知道家人們的心意的。他上輩子不聽話,這輩子卻是太聽話了些,以緻于在裴家的日子,他每天都安安分分的,給他炖的補湯他喝;讓他隔一段時間下床走動走動,他就一小時起來走動一次,還調好了鬧鐘;現在的他不宜抱小乖,他就把小乖放床上逗他玩。
裴清昀原本怕他無聊,可他很快發現,段嘉木是個自己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躺着的時候他打遊戲,刷搞笑視頻,或者“欺負”睡着了的小乖。
走動的時候他去廚房裡跟管家學做甜點,找個陽光明媚又吹不到風的地方曬太陽。
他也會制造驚喜。裴清昀不能每時每刻都陪着他,偶爾的幾次外出回來都能收到一點小驚喜,比如剛烤好的小餅幹或者小蛋糕;或者是他新學的曲子,這時候他還要把小乖也放在旁邊,說要從小培養他;或者是一幅畫,畫的還是他,姿态各異,有站着的,有倚着牆的,有背影,有側臉,有笑着的,也有沉默的……
裴清昀問:“怎麼想到畫我?”而且還把他畫得很好看。他并不懂如何鑒賞一幅畫,但他卻從段嘉木的畫裡看出了他的感情。
那樣纖細卻又清晰的畫,線條流暢,筆觸完美,人物的喜、笑、動、靜,若不是對其用情至深,必不可能這般深刻生動,仿佛真人一般。
段嘉木拿筆在剛睡醒的小乖面前晃,“啊”了一聲後回答:“想畫就畫了。”
換個情場高手,此時定要順着段嘉木的話說“你肯定是想我了”,但裴清昀不是,他隻是深深地看了段嘉木一眼,妥帖地收起了畫,跟之前的幾副放到一起,打算找個時間裱起來。
“我買了煙花。”他們說要重新跨一次年,可上次跨年給他們造成的影響還未完全散去,因此,他們決定哪兒都不去,就在家裡,跟家人們一起。
“我爸媽他們确定會過來一起跨年嗎?”段嘉木沒有轉頭,手裡的鉛筆依然有規律地在小乖面前晃着。
“嗯,大哥也會來。”他們決定在家跨年後面臨的就是在誰家跨年。依裴家的意思是他們去段家,但段家的父母卻說在裴家,說段嘉木來來回回地折騰,他身體還沒恢複好。
裴清昀說:“他們很愛你。”
“嗯,他們很愛我。”段嘉木成功把小乖晃得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睡了過去,然後伸出手指戳了戳嬰兒幼嫩的臉頰,發現是真的睡着後偷偷看了裴清昀一眼。
他這麼副仿佛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模樣看得裴清昀嘴角微揚,擡手摸了摸段嘉木的頭:“讓他睡吧,醫生說現在這個階段的嬰兒是會整天睡覺的。”
“真的沒問題嗎?”段嘉木毫無育兒經驗:“他一天有20個小時在睡覺!”然後又小聲補了一句,“豬都沒這麼能睡的。”
裴清昀覺得好笑,又不忍拆穿他,隻說:“沒事的,其他正常出生的嬰兒也是很能睡的,而且,哪裡有20小時,有時候他醒着,你睡着了。”
這話說得段嘉木就有點不好意思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小乖睡得香,看着看着他就跟着睡着了,而且每次還睡得很沉。
他小聲辯解:“我在長身體。”
“嗯。”裴清昀含笑點頭:“你還小。”
段嘉木聽出來他是在揶揄自己,跳起來要饒人。
裴清昀怕他扯到傷口,趕緊把人給抱住了。
段嘉木頓時就老實了,靠在他懷裡問:“你這幾天出去,是幫我大哥一起查方權的下落嗎?”
裴清昀沒打算瞞着他:“他跟消失了一樣。”
段嘉木瞞着大哥和裴清昀也在找人查,但确實如裴清昀所說的,方權就跟消失了似的,他們甚至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内。
按理說方權失去了家族的依仗,遠沒有上輩子那般讓他忌憚和害怕。可他受方權的影響太深,隻要方權還活着,他就沒辦法真正心安,尤其是跨年夜的那場車禍,以他對段硯的了解,更覺得像是方權利用了段硯,連段硯自己都不知情。
他出院之前去看過段硯。當時段硯已經醒了過來,但因為身體癱瘓,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他動都不能動。他在這時候才知道後悔,因為在段嘉木見他之前,他的父母曾來醫院看過他。
很多人會以為,父母天生愛子。可并不是,這世界上有願意為了孩子犧牲性命都在所不惜的父母,也會有将孩子暴虐緻死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