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往下留,段嘉木不敢哭,哪怕他覺得自己的頭也很痛,身體也疼,肚子裡的小乖似乎也疼,動得很劇烈,他在這種種痛苦之中強迫自己冷靜,轉過頭去看駕駛位。
司機也已經昏迷了過去,隻看得見壓在方向盤上的背影。段嘉木沒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氣去試圖喊醒他,而是艱難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他沒抱多大的希望,因為前面落水的時候,手機因為被水泡過而無法使用。裴清昀因為擔心他會生病急着去醫院,沒來得及準備新的。
但命運似乎又眷顧了他一次,他的手機居然成功開機了。
他先打了急救電話,第二個電話打給了大哥段景盛。
電話一被接通他就開始哭,哭着說裴清昀為了救他昏迷了,說他流了好多血,說他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傷得那麼重的。
段景盛的聲音聽來有種安撫人心的沉穩和平靜,他說:“貝貝别哭,我馬上就過來,告訴哥哥你在哪裡?有沒有危險?”
段嘉木在這種沉穩和平靜中找回了一點理智,他跟段景盛交代了事情的經過,話還沒說完的時候聽見有人在拍打車窗,同時朝他說這話,但他根本聽不見,卻因此想起來他們是往醫院去的,一路所行駛的地方都不偏僻,他可以向路人求救。
這讓他更冷靜了一些,他用着别扭的姿勢開了車門,立即聽到外面有人問他:“你有沒有事?傷得重嗎?我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應該很快就會來。”
在他的身後,還有好幾個人都在關心地詢問着他,并試圖解救裴清昀和司機。
段嘉木在大哥溫聲軟語的安撫以及陌生人的關心之中模糊了雙眼,他想:這個世界也跟着我一起重生了嗎?不然上輩子我為何一個好心的陌生人都遇不到,而這一晚上,我遇見了很多個?
他在這種感激之中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救護車的聲音,他先被救了下車,确定了裴清昀和司機都沒有生命危險後,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他并沒有暈過去多久,因為疼痛很快就将他從昏迷中擰醒了。他下意識地撫摸着疼痛劇烈的腹部,看見頭頂上不斷在移動的天花闆,感受到了滾輪在不斷往前滾輪的輕微震動。他轉過了頭,看見跟着病床一起移動的大哥,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的裴清昀。
他看着頭上纏了一圈紗布的裴清昀,朝他伸手,哭着喊:“清昀哥。”
“我沒事。”裴清昀握住了他的手,好看的眉皺成了一團:“木木該關心的是自己,小乖要提前與我們見面了。”
段嘉木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他往腹部的方向看了一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腹部劇烈的疼痛,以及某種難以啟齒的,有什麼東西要往下身墜落的痛楚。
裴清昀以為他是害怕,細心地跟他說:“你放心,哪怕不要小乖,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救小乖。”段嘉木說:“這是我欠他的。”
段景盛說:“不會有選擇題,貝貝不要胡思亂想,”
裴清昀說:“你比小乖更重要。”
肚子裡的小乖大約是聽懂了這句話,疼痛忽然之間加劇,段嘉木沒忍住地叫了出來,手術室也到了,醫生攔住段景盛與裴清昀:“請家屬在外面等。”
段嘉木被推進了手術室。那之後的過程他其實沒多少感受,因為是局部麻醉,所以頭上的傷口反而更疼一些。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腦袋裡所想的是今晚的車禍是意外嗎?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如果是人為的,那肯定是方權的,可方權不是在國外嗎?而且據他所知,大哥和清昀哥最近聯手給方家找了不少麻煩,還明着暗着地搶了不少方家的生意,以此限制和打壓方家,目的是借機打壓方權,也是逼着方家放棄方權的意思。
方家最後的選擇是把方權從家裡趕了出去,至此,方權也明白了段嘉木早就知道他的目的,加他的微信其實早有預謀。
是因為這樣,所以方權狗急跳牆了?
段嘉木想着想着聽到了鐘聲。那聲音很缥缈,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來自心底,他數着那鐘聲,一、二、三……還沒數到10,然後聽到了嬰兒的啼哭,不響亮,但是安心。
他想:這是小乖在哭,我的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