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木并不意外他會否認。他拿出手機,從相冊裡翻出一張照片,打開後遞到段硯面前:“你敢說這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照片上是幾個少年,勾肩搭背的站在一堵有年代感的高牆下面,目視着鏡頭。
他們有大有小,大的那個看着十五六歲,小的才十二三歲模樣 ,長得還挺好看。
吃瓜群衆裡有膽兒大的社牛跑過來看照片,目光在最小的少年身上停留了幾秒,又回頭去看仍跪着沒起的段硯。
隻要認識段硯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少年就是段硯。
這人摸着下巴分析:“你等我捋捋啊,你初中的時候被這幾個人打了,是段硯救的你,他明明認識你,卻裝作不認識,他跟這幾個打你的人關系還很不錯是吧?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很有可能是段硯和他們聯合起來專為你設的局。”
段嘉木沒有回應他,視線落在段硯身上,平靜地說:“你知道我家裡有錢,原本是想和他們一起勒索我的,但你雖然最小,眼光卻長遠,于是你與他們演了一場戲,你不隻和我做成了朋友,我家裡人幾乎把你當家人對待,這麼些年,你得了多少好處心裡應該清楚。”
他冷聲問:“段硯,你給我下藥的時候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段硯在那張照片遞到眼前的時候,目光一直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這時候他慢慢站起了身,平視着段嘉木,聲音出奇的冷靜:“你什麼時候有的這張照片?”
上輩子段嘉木知曉段硯的真實面目時已經太晚了,他逃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好在他偷了點貴重的飾品出來賣了點錢 ,度過了初期的艱難日子。
後來又去補了身份證和銀行卡,家裡人并未給他上報死亡,他卡裡的錢居然也都還在,隻是他被囚禁之前離家三個月,發現懷孕後又躲起來了幾個月,卡裡本應該不剩多少錢,可他查看餘額時卻發現有幾百萬之多。
他查了明細,這才知道家人在過年和次年他生日期間都有給他轉過賬,且金額還不小 ,而那時候家裡其實已經破産了。
段嘉木本就自責愧疚,這兩種情緒差點讓他走上絕路,是仇恨支撐着他,讓他回去了曾經的家,卻發現他的家裡已經住進了陌生人,也因此知道了段家破産的事。
他用這筆錢去找人,最後找到的,卻隻有已經瘋了的媽媽和被截肢的二哥,他心中悔恨,可悔恨無法挽回已經逝去的人,他于是将這悔恨化為滔天的仇恨,選擇了與仇人們同歸于盡。
他上輩子隻想着報仇,對于段硯為何要那麼對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起了壞心思毫無興趣,因為這并無意義。重生後他想着知己知彼,于是讓人去查了段硯,這張照片就是當年打他的幾個少年裡的一個給他的。
原來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針對他的騙局,段嘉木看到照片的時候,竟不覺得意外。他隻是有些想不通,一個人怎麼可以花這麼長的時間去騙另一個人。
他看着段硯,看着這個他曾經最信任的朋友,哪怕上輩子他死在自己手上,心裡的恨意依然無法撫平。
他自嘲一般地輕笑了一聲:“8年,段硯,這8年來,我對你如何,我家人對你如何,你心裡就沒有過哪怕一點的動搖嗎?這麼長時間的相知相伴,真心相待,你的心哪怕是石頭做的,也該被捂熱了啊。”
裴清昀擔憂地看着他,無聲地将段嘉木半擁進懷中。
此時的段嘉木不是剛重生時的他了,他心裡還有恨意難消,但活着的目的卻不再是報仇了。他握了下裴清昀的手,朝他眨了下眼,然後看向了人群中某個拿手機在拍攝的人。
裴清昀微愣,目光随之跟過去,這才明白了段嘉木的用意。
法制社會裡,殺人是犯法的,而且這種方式對段硯來說太便宜他了。段嘉木覺得殺了段硯,遠不如讓他親眼看着自己擁有和在意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失去來得痛苦,就像上輩子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一樣。
死過一次的段嘉木知道,死其實一點兒都不可怕,這世上,還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
吃瓜群衆們也是有自己的判斷和情感的,段硯在衆目睽睽之下向段嘉木下跪道歉,無非是想道德綁架段嘉木,利用人的同情心和善良逼段嘉木原諒他。段嘉木明白他的意圖,反過來揭穿段硯對自己的友誼是一個長達8年的騙局,而自己對段硯卻是真情實感。
沒有人願意被騙,更沒有人願意被人處心積慮地騙了8年,到時候吃瓜群衆們會站在哪一邊完全可以預見,當場就有很多人罵段硯不要臉,沒良心,逼得段硯大叫一聲跑了,不少人還追出去罵。
裴清昀看到段嘉木嘴角邊的一縷笑意心中歡喜,但他怕還有人來打擾他們,正要帶着人走時,裴父裴母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