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喻新知:“查到是誰給裴清昀下的藥了嗎?”
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月,以裴氏的能力,不可能還沒查出來吧。
這似乎是個很難的問題,喻新知猶豫了。
段嘉木便知道對方查出來了,隻是不能告訴自己。他也不為難人,拿着簽好字的解約合同起身跟喻新知道别,離開了聚星的大樓。
樓下,他仰頭看着高聳入雲的大樓,想着上輩子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是恐懼無助的,眼前一片黑暗。而此時的他,雖然前路未見光明,卻因為結局與上輩子大不一樣,從而對未來生出了希望。
上天像是也要為他慶祝似地,原本還有些陰的天氣忽然間放晴。初夏溫暖的陽光透過雲層射下來,連心裡都有了暖意。
段嘉木去公司給他準備的公寓裡收拾東西,這才想起來自己不久前曾花大價錢租了個房子。
若是從前,他或許不會在意那點租金,可如今的他明白到賺錢不易,于是做了讓步跟房東退了房子。
又一筆錢到賬,段嘉木去找了家一家樂器行,訂購了一批樂器,收件地址填的是之前錄制的小縣城裡的一所學校。
這是他給自己的慶祝。
回家的路上,段嘉木收到了一條短信,段硯的判決現在還未定,但基本已經确定不會被重判,畢竟那杯被下了藥的酒段硯自己喝了,哪怕有視頻能夠證明段硯把那杯酒端給了他,可段硯一口咬定他是給自己下的,隻是讓段嘉木幫他端着一會兒,不是要給他喝,最後的惡果也是段硯自己親自品嘗了,因此,無法以強奸罪定案。
但買賣迷藥也是犯法的,短信内容告訴他,段硯大概半年就出來了。
段嘉木持續了半天的好心情被這短信破壞。他握着手機,看着車窗外不錯後退的景色想:沒關系,本來也關不了他幾年。
摧毀一個人的最好方法并不是把他送進監獄,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到家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段嘉木走進前院,看見媽媽抱了一束花,站在傍晚橘色的光輝裡張望,見了他頓時眉開眼笑,幾步走了過來,将花遞給他:“恭喜貝貝獲得新生。”
“新生?”段嘉木聽着這兩個字,差點以為媽媽猜到了他所有的秘密,不然漢字那麼多,她怎麼獨獨挑了這兩個?
徐雅慧并不知道兒子的心理活動,她看着小兒子抱着花束愣愣的樣子,不知怎地想起了他小時候,也是這般呆呆愣愣的,但十分地可愛呆萌。
長大了也還是十分地可愛。徐雅慧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對着兒子“咔嚓”拍了幾張,這才回答說:“你被人騙進娛樂圈,今天終于解約了,可不就是新生嗎?”
她拉着段嘉木的手牽着他往家去:“以後啊,咱們就當娛樂圈的這三個月沒存在過,咱們貝貝還是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
這是在安慰我。段嘉木想:媽媽肯定也知道了段硯的結局,她肯定是怕我難過,可曾也是真心對段硯好的媽媽,會不會也難過呢?
段嘉木并不想要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抽出被拉住的手,改為挽住媽媽的,順着她的話說:“嗯,以後就是新生。”
他喜歡這個詞,重生與他來說,不就是新生麼。
這一晚,段嘉木吃到了媽媽親手為他做的一桌菜,還收到了媽媽給他做的新衣服,摸着衣服上熟悉的薔薇标志,他不知不覺就紅了眼,在被家人們看見之前,抱住了媽媽,訴說了他的愛意。
上輩子,他聽着媽媽那些“是你害死我的丈夫和兒子!”“你怎麼不去死!”的話,哪怕清醒過來還是會叫他“崽崽”,會說“媽媽愛你”,可他終究會懷疑,畢竟,他的自責和愧疚也将自己淹沒了,他自己都認為,媽媽恨他,恨不得他去死是應該的。
可是此刻,他卻笃定,他的媽媽會愛他,那些話都是違心之言,就像哥哥說的一樣:她隻會擔心,擔心在自己不在了之後,還有沒有人去救他。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繃得太緊,擺脫了心理囚籠的段嘉木感覺自己像是在爬過了高高的山之後,終于能夠休息時,感覺到了渾身的疲憊勞累。他開始犯困,哪怕每天睡到10個小時,也還是總有一種困頓的感覺。
他在家休息了幾天。當時間進入6月時,開始想方設法地去刷梁有思的好感度了,而也是在6月的某一天,他找的私家偵探告訴他:林安康在三年前就死了。
段嘉木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正跟家人一起吃飯。他想起那個被紅線綁着的,眼裡的仇恨毫無掩藏的少年,想到他曾被人那樣對待,想到他如今已不在人世,腦海裡不自覺地就聯想到上輩子也被綁,被強迫,甚至還要忍受虐待的經曆,突然間就有股惡心反胃的感覺湧上來,當即就離了桌,去衛生間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