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歌早上沒精力開車,給她爸打電話搖來個司機,心安理得在車上繼續睡了一路。
車停穩了,突然驚覺起身,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一臉惶恐地問江晚,“今天是不是要去你家拜訪阿姨?!”
江晚淡定點頭,“中午去就好,就是簡單吃頓飯。我沒和我媽說我們在一起的事,就當是朋友拜訪,沒必要那麼正式。”
林挽歌完全沒放松,叫江晚和自己回家先待一會兒。
先讓司機把給江晚母親的禮物放在了車上,才稍微放下一些心。她努力調整過快的心跳,緊握住江晚的手快要流汗,“你說我睡一會,會不會比較好?”
江晚點頭,手掌撫上了她的眼睛,“閉眼,放平呼吸,跟着我走。”
她半擁着林挽歌進了房間,幫她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睡一個小時,到點我叫你。”
林挽歌試着放平呼吸,隔着江晚溫熱的手說:“你媽媽是個怎樣的人?”
江晚頓了會,才回答:“一個脾氣很好的人……不用擔心,休息一會吧。”
“你家裡有什麼不能提的嗎?”林挽歌小聲問。
江晚輕笑,捂住林挽歌的眼睛在她垂下的發絲上揉了揉,“你什麼都可以提。”
在林挽歌面前,江晚對自己家的狀态完全是自暴自棄。她曾經不希望林挽歌知道得詳細,但林挽歌已經知道,那便順其自然。
她隻需要在某些時候捂住林挽歌的耳朵,輕聲說愛就好了。
“要我給你唱搖籃曲嗎?”
林挽歌笑了聲,“我可不想聽世上隻有媽媽好。”
“不唱這個。”江晚蹲下,和林挽歌閉上的眼平視。
“那唱什麼?”林挽歌困倦的聲音傳來。
江晚也随之放低音量,“唱你那晚給我唱的。要陪你上岸,别的都不管,我要逆世界而行,我要化成灰燼,把你的路,鋪平。”
“你也跑調了。”林挽歌閉着眼睛笑,眉眼彎彎。
“嗯。”江晚跟着笑,緩緩地重複這段,盯着林挽歌蜷縮在被子裡,緩緩入睡。
電話鈴聲響起,是母親打來的,她壓低聲音接起。
“你們什麼來啊?”
“平時吃午飯的時候。”
“好,那我把飯先炖上。你朋友來我是不是要包紅包啊?”
江晚想了想回答:“嗯,盡量包大一點。”
“行。”江母回答,她聲音帶笑,“一定給包個大的!”
電話聲音遙遙遠去,江晚坐在了地闆上,眼神描摹起林挽歌的睡顔。自己漸漸也泛起了困意,起身伸了個懶腰清醒,輕聲逛起了林挽歌的房間。
床對面的沙發後有一條長長的縫隙,從靠近門的一邊開始按順序排列林挽歌從小到大的照片。
從還是一個小嬰兒,到可以站起來走路,幼兒園在校門口比耶,小學的照片是這之中唯一沒有笑的,後來每一個年齡段都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加上一張單人照。
江晚走完這一段路,仿佛也身臨其境陪伴了林挽歌的成長。
她躺在林挽歌躺過的沙發上,望向林挽歌望過的天花闆,全身就像被林挽歌擁抱了一樣,一絲不漏。
林挽歌還沒睡夠一個小時就迷迷糊糊轉醒,拿過枕邊的手機看時間,稍稍放了下心,擡頭就看到盯着天花闆發呆的江晚。
江晚的視線立刻被林挽歌的臉占據,她伸長手臂揉了揉林挽歌的臉,很輕的吻了一下,“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心裡有事就睡不踏實,我們早些過去吧。”林挽歌和江晚互換位置,她又躺在了沙發上,江晚蹲在旁邊,眼睛亮晶晶看着她。
“天花闆有什麼好看的?”林挽歌仰頭問江晚。
“不知道,我在發呆。”
林挽歌往裡了點,江晚會意,和她躺在了一起。大大的床不一起躺,到是甯願縮在窄小的沙發上。
現在兩人一起盯着天花闆。
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天花闆幾乎蓋不住她們的笑音。當她們的世界快要被震碎時,兩人都散漫地躺在了地闆上。
***
江晚家的附近,林挽歌在高中時期來過多次,依舊難以窺得全貌。這裡錯綜複雜的房屋層層疊疊,開放商為了實現土地利用最大化,對面窗戶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一層大多被拿來用作店鋪,叫賣聲層出不窮,餐館倒下的污水流遍陳舊的石闆,黏上數不盡的油污。
林挽歌曾問過自己的數學老師為什麼還要在這樣的地方居住,她明明有不錯的薪資,足以讓她在學校附近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她至今都忘不了老師的回答:“我的愛人曾在這裡死去,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是林挽歌第一次被愛情的力量震撼,但不覺感動,反而覺得人的執念過于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