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歌吸了吸鼻子,抹除眼角的淚,一遍又一遍很輕很輕歎息着整理手上的一沓沓紙。她突然彎着眼笑了,看着眼前生機勃勃的溫室,終是忍不住埋入臂彎中哭出聲。
***
江晚是個很粘人的人。
林挽歌從她們在一起那天就發現,她的愛人是個安全感缺乏,總是下意識尋找她的人。
林挽歌和江晚發了自己周日回學校的時間,江晚沒有回她要來,但林挽歌知道,她會來。
校門口的燈光稀疏,林挽歌透過車燈看到了安靜站立在門口的人,輕易地四目相對。
“江晚。”
林挽歌一下車就奔向她,手捧着的鸢尾花伴着她搖擺,随光影晃動,仿佛長了對翅膀,直接撞入她的懷中。
“想不想我!”林挽歌問。
江晚抱着她不舍得撒手,“很想。”
林挽歌感受到擁住自己的手臂越來越緊,心裡苦笑着,捧起了江晚的臉,“冷不冷?”
“還好。”江晚在她手心裡搖頭,眼巴巴盯着她的笑。
林挽歌立刻笑着往前湊,輕啄了她微愣的唇,“好涼。今天是會撒謊的小狗。”
江晚抿唇感受傳來的溫度,紅意頃刻間從嘴唇蔓延至耳尖,反駁道:“沒有撒謊,内裡很熱乎。”
說完,就上前繼續索吻。
江晚的吻最開始總是帶着小心翼翼,碰一下就看一下林挽歌的眼睛,似乎是征求同意,便在林挽歌的笑顔裡一點點變得放肆。
江晚說得沒錯,她的内裡很熱乎。
林挽歌耐心感受着,品嘗裡面的洶湧澎湃和纏綿悱恻。
嘴唇有些發麻,林挽歌手輕撫着江晚紅透的耳朵,嘴角上揚,“從哪學得?”
江晚滿腦都被林挽歌帶着跑,“因為是……控制不住。”
江晚的誠實總是會給林挽歌帶來一顫,心髒的共鳴在此刻交錯耳畔,無言語地說着喜歡和愛。
林挽歌看着江晚還想親,溫熱掌心覆住她半張臉,拿出準備好的花,“先收下我的花。”
淺紫色的鸢尾花在風中開得溫柔,漫步于散落的光斑裡,像群遊走的蝴蝶——就這樣留在人的心上。
江晚恍神地抱住,歪頭去觸碰那束溫柔的花,明媚的狐狸眼垂下,像是完全沉溺其中。
“好美。”她詞語匮乏地表述着,“我好喜歡。”
“喜歡就好。”林挽歌拉着她手往學校裡走着,“下面墊了花泥,你宿舍要是沒有花瓶,就往花泥裡噴點水,它能多活些日子。”
“好。”江晚總是不滿足于手心相觸,總要十指相扣了才笑得滿意地跟林挽歌走。
北城的冬夜雲層總是厚重,不談星星,連月光都吝啬。
總愛晚上出來散步的小情侶似乎也嫌棄這不要命的寒風,林挽歌和江晚感受着這份世界末日般的安甯。
林挽歌突然有些煩,江晚總是會在分岔路口走向她宿舍,明明很想自己送她回去,卻總是朝她揮手道别,甯願一個人獨自走那漫長夜路。
苦了太久的人,嘗到一點點的甜就心滿意足。而她隻覺心疼。
這次她拉着江晚向她宿舍走。
江晚:“不回去嗎?”
林挽歌無奈歎氣,“陪你回去啊。”
“不用。”江晚笑意很快蔓延,嘴裡還是說着:“晚上很冷。”
“你不是知道冷嗎?”林挽歌反問。
一時無言,江晚覺得鬧脾氣的林挽歌有點可愛,“我不怕冷。”
“不怕冷和不會冷是兩件事。”林挽歌堅持拉着她走,她步調快于江晚,低頭望着兩人的影子,“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和我說,我也不希望你再去回想。但我會心疼。”
袒露苦難本就是件痛苦的事。
她需要再一次去回憶那些不願提起的記憶,坦然地剖析自己,反複地經曆當時的絕望,宛如淩遲一般将自己完整的刨開,袒露給眼前人。
江晚握緊了她的手,“我,隻是不知道怎麼告訴你。”
林挽歌捂住了江晚的嘴,輕聲喚着,“江晚,忘掉吧。”
她歎息着,“我已經知道了。”
她突然發現苦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經曆者會痛苦,連知道的人也會心髒抽搐,疼痛蔓延全身。
在面對江晚苦難的時候,心痛的不止江晚一人。
“你怎麼知道的?”江晚停住了腳步,總是漂亮無風波的臉上從中間斷裂,數不清的黑色蝴蝶充斥在眼裡瘋狂。
林挽歌最近的眼淚總是控制不住,冷風一吹就随着滑落。
她上前捧住江晚破碎的臉,落淚苦笑着,想說什麼張開嘴又止住了話頭。
兩人就這樣清掃過鼻尖,自願禁锢在獨一無二的逼仄空間,吐息不間斷撲灑散布,攏成了白氣蔓延。
下一秒,唇瓣輕觸,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