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瞬間鴉雀無聲，瞪大眼睛盯着江晚。如果目光變成實質，江晚的臉大概會破一個大洞。

林挽歌很輕地蹙眉，目光轉向終于逃過一劫的副隊，他滿心滿眼都放在了手機上，笑意怎麼都擋不住。

菜慢慢上齊，大家的注意也轉移到了豐盛的飯菜上，談話内容變成了這個菜好不好吃。

林挽歌沒有再将視線落于江晚身上。

她想，她可以如江晚所願，不再讓她進入自己的生活。那些在支教時期不明不白動心的時刻也可以全部化為灰燼，就當看了場浪漫電影。

吃到一半，聞煦突然靠近林挽歌耳邊開口，“感覺你今晚性質不高。”

林挽歌淡笑，就被聞煦用手指勾住嘴角，“你看，假笑這麼明顯。”

“沒事。”林挽歌逃離了聞煦的魔掌，有些煩躁的動了動筷子，看着滿桌自己愛吃的食物，毫無欲望。

“晚上KTV去嗎？”聞煦問。

這個幾乎是辯論隊聚餐的固有項目，林挽歌去KTV一般就在角落坐着，拿杯飲料從頭喝到尾。她倒不是讨厭吵鬧的氛圍，隻是對唱歌提不起什麼興趣。

“好。”不過每次都不會拒絕，這次也不例外。

等飯吃的差不多，聞煦問了大家是否想去唱K。

之前暗戀的話題鼓動了大家的熱情，吃飯的時候就一直叽叽喳喳，現在激情沒有消耗完，紛紛同意。

林挽歌覺得室内有些悶，說自己出去上個洗手間。

秋末的夜風已經染上冬季的寒涼，繁星被雲朵遮擋，月亮也隻露出邊邊，獨剩一盞昏黃路燈灑落亮光。

林挽歌便立于這之下，讓風将身上厚重的燥熱吹散。

“學姐。”

林挽歌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這次沒有回頭，也沒有帶上笑回答。

直到那人走進，林挽歌才開口，目光卻不落于她，“江晚。”

“學姐，等會要和他們一起去唱歌嗎？”江晚站在她旁邊，還是目光灼灼，呼吸卻放得很低。

林挽歌點頭，“你去嗎？”

“去。”江晚回得太快，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字就蹦了出來。

林挽歌還是沒忍住笑了，側頭看她。

江晚的抗寒能力一直益于常人，十幾度的天氣内裡穿了個黑T，搭個薄外套和林挽歌一起沐浴寒風。

“冷嗎？”林挽歌問。

江晚剛想說不冷，強風突然襲來，身體不受控地抖了抖，不好意思笑着回避林挽歌的眼神。

“陪你回寝室換個外套吧。”

“不，不用。”

“不怕感冒？”

江晚連續地眨眼，“沒事。”

林挽歌認為江晚的行為異常古怪，想起了江晚剛說的話。

大概也是不想自己打擾她的生活吧。林挽歌這樣想着。

“那便随你吧。”林挽歌轉身往屋裡走去。

江晚連忙跟上，正好從裡面出來的女孩瞧見她被寒風凍得縮了縮衣領，“江晚，你回寝室換衣服嗎？或者我剛好去你寝室給你帶也可以。”

江晚搖頭，“謝謝，不麻煩了。”

女孩笑得開心，“沒事啊，反正我們兩棟樓挨着。”

如果林挽歌沒有記錯，法學院大一的宿舍在25号樓，和江晚之前和她說的5号樓一個最西邊，一個最東邊。

林挽歌停住了腳步，鑒于剛才江晚的古怪，眼神靜靜地落在江晚臉上，帶上了挑眉的笑。

江晚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到林挽歌身邊，“學姐，我要是說我剛換的宿舍，你信嗎……”

林挽歌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地回答：“哦。”

她看着江晚的慌張和憂慮，原本隻想等待江晚向她坦白事情的想法出現了裂縫。她突然對那些迷題産生了興趣。

林挽歌看了太久江晚美麗迷人的外表，看足了她展露給外界的表情。以至于以為内裡的她也隻是一個可愛，帶着敏感自卑的女孩。

如今發現，江晚展露在自己眼前的也隻是她想要展露給她的，真正的她像是浮在海面的冰山，埋藏着太多外人不可知的秘密。

“那你還去26号樓換衣服嗎？”林挽歌嬉笑問道。

江晚終是敗下陣來，微噘着嘴，一副委屈的狗狗樣，“學姐，你還願意陪我去嗎？”

林挽歌沒有立刻回答，用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江晚，站在這裡。”

說完，自己朝遠處走去。

兩人的距離不斷增大，在本就不清晰的燈光下，林挽歌幾乎消失在江晚的視野裡。

江晚仍乖巧站在原地。

下一秒，江晚的手機振動。

她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冥冥之中她覺得是林挽歌消息。

手機的屏幕亮起，她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林挽歌隻發了兩條簡短的信息。

【江晚】

【走向我】

然後江晚就邁開了腿，朝着一直注視的方向前進。那個模糊的身影一點點變得清晰，遠在天邊，瞬息近在咫尺。

那人開了口，“江晚，為什麼要騙我？”

江晚沉溺在林挽歌的雙眼裡，半垂着眸，心虛開口，“因為害怕距離太遠，你就不想送我宿舍。”

這倒是林挽歌意料之外的答案，在朦胧夜色裡，林挽歌放緩了呼吸，“在說謊嗎？”

她本來想問，“為什麼一定要我送你？”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覺得這個問題會帶出太多意想不到的答案。而江晚并沒有做好更進一步地打算。

她對江晚的隐瞞來了興趣，或許不隻是宿舍……

她突然不希望江晚現在就捅破那層窗戶紙。

“沒有。”江晚重重深吸一口氣，承諾着，“我……我以後，都不會對你說謊了。”

林挽歌歎息地笑着，低聲喃喃，“真拿你沒辦法。”

她牽起了江晚的手，冰冷的溫度立刻遍布她的手掌，心裡又變得軟塌塌。

“你宿舍究竟在哪？”

“26号樓126。”

“嗯。”林挽歌拉着她往前走，“姑且相信你。”

江晚連忙解釋：“真的沒騙你，我發誓。”

26号樓離他們吃飯的地方不遠，還沒等林挽歌回答就到了。

林挽歌對這棟樓不太熟，“那就帶路吧，我沒怎麼來過26号樓。”

“好。”江晚語氣乖乖巧巧的，手還緊緊牽着林挽歌。

刷卡開門，宿舍内安靜整潔，看得出來四個人都很愛幹淨。

“哪個是你的床？”林挽歌對别人的地方不敢冒然環視，“你的舍友都不在嗎？”

“她們今天也出去聚餐了。”江晚拉着林挽歌往裡走，“2号床是我的。”

林挽歌就将目光落在了2号床，綠色的床簾遮掩住上半部分的床，下半部分的桌子完全顯露在眼前。

一個棕色的筆記本擺在正中央，旁邊放着沒有蓋上筆蓋的黑筆。窗戶沒有完全關攏，一陣強風再次襲來，貫穿整個宿舍。

仿佛來了一隻無形的手，恰巧翻開了那本不算厚重的筆記。林挽歌的視線定格，腳步不由向那處靠近。

工整灑脫的字迹浮現在她眼前：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

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