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正坐在餐桌邊。
穿着深藍色的真絲長睡袍,衣擺下是光着的小腿和腳,非常居家。
做的事情卻不居家。
餐桌上放着架在增高架上的筆記本電腦、機械鍵盤和紙筆。
他在寫稿。
紀輕行一看就窒息了。
以前沈昕寫東西總是躲着人,不僅要去書房,還要反鎖門,寫完了還會把電腦和鍵盤收納起來,今天卻……
故意的。
這時沈昕看向門口,僅是一個淡淡的對視,紀輕行的脊背就僵了。
沈昕收回視線,平靜地問:“重要緊急的工作做完了?”
措辭如此刻意,紀輕行表面鎮定内心狂跳,說:“差……不多吧。”
“哦。”沈昕沉默片刻,“我有點渴,你幫我拿點兒喝的。”
明确的指令比不明的盤問好太多,紀輕行暫時松了口氣,脫掉外套洗手,問:“想喝什麼?”
“牛奶吧,熱的。”望着紀輕行走向廚房的背影,沈昕的唇線輕輕抿起。
不多時,紀輕行端着小托盤出來,上面放着裝了熱牛奶的敞口保溫杯和裝了冷萃咖啡的玻璃杯。
他把保溫杯放在沈昕手邊,自己拿起玻璃杯,走向餐桌另一側。
“不看看嗎?”沈昕說。
紀輕行一愣。
沈昕用下巴點了一下電腦:“你不是一直想看來着?”
紀輕行:……
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沈昕就又說:“的确,現在不看也無所謂,反正遲早都會看的。”
紀輕行:…………
沈昕端起保溫杯,放在唇邊吹了吹,小小地喝下一口。
比一般的熱更熱一點,卻并非不能入口,是他最喜歡的溫度。
紀輕行對他依舊關心、細心,那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是為什麼?
這時紀輕行說話了:“你吃飯了嗎?”
沈昕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有點兒無奈地說:“這是什麼問題,早飯當然吃了,午飯明顯還沒到點兒,不知道你問的是哪個。”擡眼道,“加班加混亂了?你吃過了嗎?”
紀輕行喉頭梗了一下,目光閃爍道:“這兩天确實亂,回來之前吃了點兒,現在……我睡一會兒,困得不行了,午飯……你自己先吃。”
沈昕把視線挪到他手上:“困得不行了還喝咖啡?”
“本來想……撐一下,但是突然又……”
“你去睡吧。”沈昕打斷。
紀輕行:………………
在原地呆了半晌,他“嗯”了一聲,放下咖啡轉身上樓。
沈昕垂下眼簾,用餘光看着那身影在樓梯上拐了個彎消失不見,脫力地垂下腦袋。
電腦屏幕上隻有幾行字。
他又陷入了嚴重的卡文。
毋庸置疑是因為紀輕行。
記得在簽售會上,他說結婚生孩子并不會對寫作産生負面影響,沒想到這麼快就打了臉,實在可笑、可悲……
可憐。
他向後靠在餐椅裡,雙手下垂,這個姿态把肚子頂了起來,腹部的隆起明顯比前兩天更大,徹底成了無法忽視的存在,無論什麼動作,稍微保持一會兒就覺得累。
還是因為紀輕行。
逃了兩天,回來了依舊逃。
沈昕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沉重的氣,撐着桌面站起來,也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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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主卧的門,紀輕行背對門口坐在床邊,聽到他來了,脊背應激地收縮了一下。
沈昕不由地抓緊門把手,問:“還沒睡?”
“這就睡,剛才……突然有工作。”紀輕行站起來,開始脫衣服拉被子。
沈昕走進去,淡淡地說:“我也睡一會兒。”
紀輕行掀被子的動作一頓。
沈昕直言道:“不行?”
紀輕行眼睛轉了一下,連忙想解釋:“你剛才坐了那麼久,最好先活動活動,而且都現在了,你一睡,中午飯怎麼辦?你三餐要按時吃。”
沈昕手指攥了攥,說:“但我現在也是突然特别困,就這一次難道還得考慮那麼多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于是二人一起躺在床上。
不是從前了,他們如今當然蓋一條被子。
但氛圍頗有些曾經貌合神離的意味。
紀輕行哪裡是真要睡覺,硬生生地平躺着,不太敢動,生怕惹得沈昕又說些他抵擋不住的話。
沈昕當然也不是要睡覺,背對紀輕行側躺着,眨着眼睛想了一會兒,說:“我肚子不太舒服。”
這點紀輕行極其重視,立刻湊過去問:“怎麼突然不舒服了?”
“你不要緊張。也沒有特别難受,就是有點兒堵,你幫我揉揉吧。”
紀輕行一愣。
沈昕問:“不可以嗎?”
“怎麼會?你怎麼又開始……瞎想了。”紀輕行語氣弱弱的,手掌放上沈昕的肚子,一頓。
沈昕是裸睡。
紀輕行裝作無事,問:“具體哪裡不舒服?”
“哪裡都不舒服。”
紀輕行再一愣,沈昕話裡有話,他不便多問,輕輕打圈揉起來。
揉了一會兒,氣氛似乎好了些,紀輕行不由地放松。
然而沈昕卻不準備就這樣放過他,又說:“這裡好了,你往下一點。”
紀輕行沒有多想,聽話照做。
沈昕說:“再往下一點。”
紀輕行繼續照做。
沈昕:“再往下。”
紀輕行繼續聽話照做……
猛地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