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輕行很明顯地梗了一下,閉了閉眼,又笑道:“至少現在還沒離。”
沈昕懶得理他。
紀輕行把咖啡遞過去,說:“冷吧?你睫毛都濕了,喝點兒暖和暖和。”
沈昕不動,當沒聽見。
紀輕行無奈地四處看看,又說:“回去拿你的衣服吧?哎,你說你怎麼回事啊,見我跟見了鬼似的。”
沈昕瞥了他一眼。
沒有直視他的眼睛,就隻迅速看了上半身到鼻尖的位置。
他把大衣給了自己,圍巾也濕了,上身隻剩襯衫。今天的溫度逼近零下,他呼出的白氣十分明顯,腮邊和鼻尖泛紅,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也是。
沈昕擡手要脫外套,紀輕行按住了他。
“走吧,回去。你可以跟我過不去,但别跟衣裳和天氣過不去啊。”
回到咖啡廳,沈昕的羽絨服還在原位,摩卡也在,店員笑着對他們點頭,明顯知道他們會回來。
紀輕行拿起羽絨服,很自然地抱在懷裡坐下,擡頭看着沈昕。
沈昕站着看他。
折騰過後,良久而仔細的對視,紀輕行眉頭蹙起:“怎麼搞的,瘦了這麼多?你不是在這裡住慣了麼,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狼狽,生病了?”
沈昕的心再次複雜。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說:“沒生病。”
“那……”
“作息不太好。”
“為什麼?”
“心情不好。”
紀輕行一怔:“因為……我嗎?”
沈昕也一怔,可不想承認,便道:“你省省吧。”
紀輕行不置可否,片刻後說:“我們聊聊。不想在這兒聊就換個地方,去我那裡怎麼樣?”
“你那裡是哪裡?”
“酒店,不然還能是哪裡?我家在這邊倒是有生意也有房子,但是位置太遠,我沒過去住。”
沈昕想了一會兒,鼓了鼓腮幫子,終究坐下了。
一時無話,便沒話找話:“你來幹什麼?”
紀輕行一臉“這問題是認真的嗎”的表情,最後無奈地笑了,說:“這邊的生意之前一直是我爸媽負責,前陣子老爺子過壽,我爸媽不是回來了嘛,不想那麼快又走,就讓我過來,把這邊的闆塊熟悉一下。”
頓了頓。
繼續說:“當然,也可以說是為了找你,挽回咱們岌岌可危的婚姻。兩個理由,看你想聽哪個。”
沈昕冷笑:“你不會以為這樣顯得你很聰明吧?”
紀輕行伸出食指搖了搖:“不,是顯得我很深情。”
沈昕再冷笑:“深情?”
“比你深情那是肯定的。”紀輕行認真地說,“沈昕,你跑出國的原因我多少能理解,我隻是不太明白,你對我為什麼這麼抵觸?我究竟哪裡惹到你了?最當初,我跟你的關系非常簡單,你自己也說過,咱倆之間沒有矛盾。後來,至少在溫泉那次,也是你欺負我。再後來,你應該感覺到了我對你的抗拒,直到我提離婚。你那時候肯定不高興吧?但你也肯定不知道,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發覺自己喜歡上你了。”
沈昕一怔。
紀輕行說:“我喜歡上你了,但你口口聲聲還是把我們的關系當作工具,而且你越是為此主動、努力,我就越不爽,越憋屈。那天早上,就是你引誘我,咱們差點兒成了的那次,你也一定不知道,你躺在沙發上,看着我的眼神究竟有多麼的……發自内心地想要拒絕。你緊張,甚至害怕,同時又非常堅定、決然。你把和我在一起當成是大義凜然的自我犧牲,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但我看得很清楚,我怎麼可能繼續?我不要這樣。如果我不喜歡你,那或許可以,但我既然喜歡了你,我就絕對不要。”
沈昕低着頭,整個人陷入沉默。
“沒能在梁瑛出事的時候陪在你身邊,我很難過,很心疼。後來意外地有了突破,我覺得這是老天給我們的轉機,但你卻後悔了。我說喜歡你,你不信,還覺得我有别人。我哪裡有别人啊,我想方設法地給你證明,讓你安心,我想一點一點地重新建立我們的感情,不要急于一時,沒想到你又……”
紀輕行越說越無奈。
沈昕低聲道:“既然覺得這麼麻煩,那正好算了。”
紀輕行搖了搖頭:“老實說,可能是因為我從小不管做什麼都很順吧,現在的确是有點兒焦頭爛額,但我從沒想過算了,一丁點兒、一秒鐘都沒想過。對于喜歡你這件事,我非常堅定。”
沈昕自嘲地笑:“可能正是因為你不管做什麼都很順,所以第一次受挫,你接受不了,你一定要征服,征服不是喜歡。”
紀輕行也嗤笑:“是征服還是喜歡,不是單靠你一張嘴一句話就能确定的,空辯這些沒必要。沈昕,就我現在能想到的,最令你不滿的可能是那天你打電話問我喜歡你什麼、有多喜歡你,我沒答上來。天地良心,你也不看看你是幾點給我打的電話,我還以為我做夢呢。”
沈昕:………………
“不過愛情就是不同尋常吧,經過了最初的焦頭爛額,我也開始适應了,平淡正常确實沒意思,刺激點兒更有體驗感。”紀輕行侃侃而談,看起來心态很好,“我承認,我暫時是不能具體地說出我究竟喜歡你什麼和有多喜歡你,其實我以前覺得這個問題不是非要回答,也不是必有答案,但既然你需要,我就願意給,并且我現在也發覺它很有趣,值得好好回答。所以我來了。我這次來,會慢慢地用實際行動告訴你,我究竟喜歡你什麼,以及有多喜歡。我們一起去見證那個答案,好不好?”
沈昕的心和手指同時跳動了一下。
“為、為什麼非要見證,可以不見證的。”
“因為我說了啊,從沒想過算了,一丁點兒、一秒鐘都沒想過。”
“可是我……”
“所有人談戀愛結婚都是從不喜歡到喜歡,你現在不喜歡我,我追你不就得了。你總不能把我追你的權利也剝奪了吧?何況萬事皆有可能,說不定以後是你更喜歡我呢,所以也不要現在就急着拒絕,會後悔的哦。”
沈昕:……
沈昕:…………
沈昕:………………
這個人怎麼這麼能詭辯,談生意的時候練的麼?
以前看他寫的評論也沒發現啊。
沈昕擡起眼睛,本想審視審視紀輕行,卻與紀輕行帶笑的眼睛碰上。
深邃,像一汪湖水,原來看不見底。
今天卻發現,那下面藏着深情。
沒錯,就是他剛才說過的,深情。
沈昕渾身熱了起來。
這才意識到他還穿着紀輕行的大衣。
離開咖啡廳的時候,紀輕行直接穿上了沈昕的羽絨服。
沈昕撩眼看去,對自己來說略寬松的衣裳對紀輕行來說剛好,短款顯得他的腿更長,邁步走在雪地裡,走到異國風情中,走在聖誕将至的獨特氛圍裡,俊美甯靜,像成年人的童話。
臨街店鋪的玻璃窗呈現出他們的身影。
自己身上他的衣服長而寬大,羊絨輕軟,果木香混合着一股更深沉的香味萦繞遊走,又活潑又溫柔又……充滿安全感。
宛如它的主人。
突然沈昕一愣。
不對。
等等。
曾經在酒店的那個早上,紀輕行貼在他的耳邊,用溫熱的氣息暧昧的語調說……
“帝國麝香。”
“不然你會懷不上的。”
沈昕渾身一僵。
當即停下腳步,把羊絨大衣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