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僵硬地坐在床邊,“全副家當”依舊抱在手裡。
“之前說了,我願意繼續你和我爸的協議,我記得你對我不跟你睡一張床很不滿,所以從今天開始我……”
“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還自帶被子,除了擠占我的睡眠空間,有其他意義?”
沈昕小聲反駁:“我這是第一次跟人睡一張床,需要時間适應。”
“哦,準備适應多久?”
沈昕想了想,說:“不知道。”
“那我不想一直被你占地方啊。”紀輕行幽幽地說。
“那我走。”
“那你又說繼續我和你爸的協議?”
沈昕:……
好煩。
紀輕行這個人真地好煩。
即便抱着“隻是工作”的心态,也是那種分分鐘想要辭職的工作。
他深呼吸了一下,擡頭問:“那你說怎麼辦?”
紀輕行看着他道:“給你定個計劃?”
“什麼計劃?”
“三天蓋一條被子,五天裸睡,七天抱抱,九天蹭蹭……”
沈昕從懷裡抽出枕頭,沖着紀輕行狠狠一砸。
但枕頭太輕,“狠狠”沒能表現出來,反而——
“哎呀!”紀輕行誇張地抱住枕頭彎下腰,“謀殺親夫!我要死了!”
沈昕:…………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怎麼沒好好說話了?”
沈昕又非常努力地深呼吸,說:“我的确願意繼續你和我爸的協議,我會認認真真地做該做的事,隻是希望你不要這麼……下流。”
“我下流?”紀輕行皺眉,“沈少,你知不知道别人新婚天天都幹什麼呢?而我和你在幹什麼?你還說我下流?”
“别人是有感情的。”
“哦,言下之意,咱倆沒感情。”
“那當然啊。”
紀輕行心裡有别人,看樣子又想兩頭都占,他們怎麼可能有感情。
他願意把婚姻當工作經營,已經是底線了。
這時紀輕行突然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也恢複正常,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正常辦。”沈昕說,“你可以提要求,正常要求我都會滿足,有的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做心理準備,但一定不會很長,也不會糊弄敷衍,隻希望你……注意一下說話方式。”
非常誠懇,但……
“你這人真無聊。”紀輕行總結道。
“抱歉。”沈昕繼續誠懇。
“行吧。”紀輕行像是接受了,在卧室裡來回走着,“第一個要求,你要做飯。”
沈昕困惑道:“不是已經有做飯阿姨了?”
“我又不是跟做飯阿姨結婚。”
沈昕仍舊皺眉。
紀輕行無奈地解釋:“沒有讓你天天做頓頓做的意思,也沒有讓你做什麼大餐,隻是時不時地簡單做一做,讓這個家像個家罷了。”
“為什麼是我做?”
“因為你不上班,有時間啊,我要是像你一樣有這麼多時間我早做了,就是現在,我也會抽空幫你。”
“真的?”
“切。”充滿不屑的語氣詞足以表達一切。
“那……好吧,我試一試,我一直隻會做速食,幾乎沒正經開過火,可能做得不好吃,你不要介意。”
“無妨,你有伺候你老公我的心就可以了。”
沈昕一記眼刀飛過來,紀輕行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順口說習慣了,不好意思,你可以罰我,來,扇我的臉。”非常無恥地把臉湊到沈昕面前。
沈昕不動。
“不扇啊?現在不扇以後沒機會了啊……真不扇啊?真不扇的話我可就……睡覺了啊!”
突然一推沈昕,兩人一起向後倒在床上。
沈昕“啊”地大叫,迅速拉被子圍住自己縮起來,紀輕行跪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不再嬉皮笑臉。
表情琢磨不透。
眯起的眼裡帶着明顯的欲。
沈昕攥住被子,垂下眼簾說:“給我一些……準備的時間。”
他這一垂眼,正好看到重點,腦中随即炸開,索性把眼睛閉上。
黑暗中萬籁俱寂,他的心跳一聲一聲,不斷變得清晰,不斷加快速度。
紀輕行沒有動靜。
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呢?
紀輕行剛剛才答應了他,應該不至于立刻食言。
可是他對紀輕行不了解,萬一他是個人渣……
不,他就是人渣,明明心裡有别人,明明很看不上他,卻能對他産生想法。
嗯,沒錯,就是人渣。
突然,人渣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不斷,像被點了笑穴,聲音大得幾乎穿透房頂。
沈昕睜開眼睛,隻見紀輕行倒在床上,抱着他那邊的被子來回打滾。
沈昕:?
好半天,那家夥終于消停,能平躺了,隻是仍然喘個不停。
還用雙手按笑得發酸的腮幫子:“你那是什麼反應,又害怕又三貞九烈的,也太、太好笑了!”
沈昕:………………
不行。
紀輕行真地太讨厭了。
怎麼有這麼讨厭的人?
别人的工作裡也有這麼讨厭的人嗎?
最終,兩人在大床上各睡一邊,各蓋各的被子,沈昕還特意把被子蓋得很嚴,整個人貼着床邊,幾乎整晚保持同一個姿勢。
非常不松弛。
也不隻是怕紀輕行突然又“人渣”,而是真地不太習慣。
他雖然很理解,也在書裡寫過許多深刻的情感,但真到了自己身上就很困惑:究竟什麼程度的關系才能讓兩個人完全地、自如地向對方袒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