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使詐!”
方時序雖拽着燕司封的領口,眼神卻慌不擇路地看向了被霧霭遮掩住的第三層窗口。
緊接着,蒼穹之上劈下了一道巨雷,煞白的閃色自上而下,直直貫穿過屋頂落在了裡面。
隻聽“轟”的一聲,又是一陣巨響。
神君!
方時序陷入了震驚之色,攥住的力道下意識間掐紅了印。他倏爾朝着燕司封,語氣悍然用力:“你在上面動了什麼手腳!”
他雖自知神君不會輕易重招,可是随着接二連三的雷擊聲,不斷響徹在耳邊,他心思極亂,眸色更是添戾,死死看着一言不發的燕司封。
難怪,這人骨頭這麼軟,随便一折騰就主動認了栽,完全不似在河邊自負的那番威迫。原來都是扮豬吃老虎,将心思都慣在了這兒。
等等……
他狹長的雙眼随即眯了起來,突然發現,方才無論陳蘭芝作何動靜,這位神官瞧都不瞧一下,顯然他是看不見她的。既然他看不見鬼魂,又怎會看見被迫分離的陳蘭婷魂魄,還能将她單獨禁锢在屋内。
所以他這般邏輯的不自洽,是為了順着他的話引他踏上這第三層……
燕司封見他發瘋的樣子,心裡的算盤飛速算着。他本是想将計就計,将實話說一半也留一半,引這眼前人主動踏入屋内。
他之所以這麼盤算,就是因為這處地界早就被設下了陣法。
當初觀妖台有異動,是京師北面的一處地界有妖化了形,妖力濯濯許是上乘。這才接了上位的密令,隐姓埋名涉入了這個陀石鎮。這處鄉鎮雖離京師不遠,卻因地勢崎岖對外消息也閉塞,做起事來方便了許多。
在開始設局時,他便料想到會有被發現的這麼一天,遂在自己的居所布下了自保的陣法。他利用鄉民們的信服,以問天的名義修葺了這座三層高的神廟,又借用院子裡的各種看似無意卻是有意的擺設,起了一道驚雷陣,若是無關人等擅自闖入了屋子裡的第三層,陣法就會自行啟動,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第三層是他借夢問天的地方,他便對外宣稱這裡尋常凡人近不得,進了就會損命。本就幾經波折的鄉民們早就對他言聽計從,哪知其中裡因,自從他通了天,預言了災難,大巫說什麼便是什麼。
他原本打算讓方時序自己主動走進去,利用驚雷陣将他轟得四分五裂,既能把這個麻煩解決得幹幹淨淨,又能在鄉民們面前重新樹威。
哪曾想他們回到了這裡,這麻煩就立在原地守着他,根本紋絲未動,卻依然啟動了驚雷陣法。
一開始,聽見什麼分身,燕司封便沒輕信,可是随着雷擊聲不斷,他開始疑惑。
難不成,真照這少年所說,是他的分身擅闖了神廟的第三層?
燕司封緊抿着嘴,不敢接話。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僅僅是分身,也不該着急成這樣,他忍不住大膽猜想進去神廟的顯然是個他看不見,方時序又在意的人物。
想時,他卻不巧又對上了方時序陰鸷的目光,似是化作了尖刀,寸寸想将他割斷。畢竟是在欽天監見過世面,他雖經曆了方才的各種折騰,面色仍是處事不驚。
方時序聽不得不斷的雷聲,越聽心裡就越揣測不安。都過了片刻,還是不見神君出來。
他緊而伸手将燕司封向前狠狠攫住,細細審視:“啞巴了嗎,問你話呢!”
見他越急,燕司封便知他心裡定是盛了事,想探出更深的究因,這才咬牙道:“你着什麼急……你不是安然無恙嗎?”
他反問道:“莫不是你在擔心你那個分身?”
方時序眉心一擰,才發現自己一時情急是有些失态了,竟然被對方察覺有異趁機鑽了空子。
可是第三層的雷聲不停,重響不滅,他就無法将心放下。這副掩蓋不住的神色,都被燕司封仔仔細細盡攬入眼。
隻要涉足之人啟動了這驚雷陣,一直有生命迹象就會雷聲不止。看來,這位看不見的“分身”應是被困的死死的。
而此刻,燕司封的腦子裡計劃的逃脫主意就沒斷過,他眼神搖晃不定,似乎有其他預謀,奈何身上繩索捆縛的法力高于他許多,哪怕身子的小動作左右了一陣,還是無法掙脫開。
就在他冥思苦想,該如何掙脫時,雷聲卻戛然而止。
那分身是死了?
他停止了小動作,眼神瞥向了被濃霧裹覆的第三層窗口,心中按耐不住欣喜。
隻見霧霭被破開,院内擺放的陳設突然破裂。一陣強勁的罡風劈了他一掌,臉上是灼人地疼。
遲讓的臉色似病态的蒼白,血流不止朝下滲在了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他卻毫不在意,眼神裡是冷冷的死寂。他便是這樣用血色斑駁的眼睛,浸着寒涼看向了燕司封。
而跟在他身後的,是被神力一直護住的陳蘭芝。
他的瞳孔忽明忽暗,不悅之色也上了眉梢。沒錯,他才受了天罰的雷擊,方才進了那屋内又受了一次。
雖然威力比不得九天,但是舊傷未愈又覆上了新傷,難免元氣大傷。何況,這凡人的本意是想劈死方時序。
此時,他心中更是怒火難抑。
随即伸出手,手指勾起了弧度,往下一壓。燕司封突然四肢被壓制在了地上,就像千鈞的重石碾碎了他的脊背,從上至下不給半分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