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施術者也不想讓任何的魂魄去占據這副軀殼,甚至下了自護的枷鎖,讓侵占的魂魄被迫退出,元神遭受折損。
可究竟會是何人對陳蘭婷下了這種咒術,施法的目的又是如何,她的魂魄此刻又被藏匿在了何處?這種高深的術法也絕不會是鄉鎮上那愚蠢的神棍所為。
樁樁件件都似乎超出了無支祁的預料,沒想到在這陀石鎮上還存在力量更甚的妖,亦或是魔?
他眉眼緊鎖,看向了神色茫然的陳蘭婷,嘴角松動了一下,卻又抿住。她應該早已忘記,失去魂魄前的任何記憶了,問了也無用……
由此,隻能靜觀其變,再尋解決的法子了。
*
寒風刺骨的洞窟前,陳蘭婷臉色生灰,空的軀殼是經不起思考的,隻是強烈的本能反應讓她自認為這裡面很危險。
她倉促後退,駭然不敢上前,惶恐不安地看向了方時序,喉嚨裡幾近幹涸,難以言表清楚意思。
“我……我不能進去……裡面有鬼……有鬼……”
“有鬼?你是說無支祁?”方時序頗為疑惑,寬慰道,“不必擔憂,無支祁已經被除掉了。”
或許是遲讓方才的渡力,讓他的身體漸漸回暖,嗓音顯得也不再那麼冷,倒是溫和了不少,“走吧,我帶你去見陳蘭芝。”
雖說如此,可眼前的姑娘神色仍極為慌亂,甚至咿咿唔唔攥不出一個字:“……”
她确實有些奇怪,似乎特别懼怕走入這個洞窟。方時序忍不住将目色瞥向了守在一旁的遲讓,想讓他拿個主意。
遲讓應是察覺到了異樣,伸出手離陳蘭婷的額間隔了厘毫之差,掐指捏訣。
良久,他薄薄的眼皮眨了一下:“她死了。”
“死了?”方時序并未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隐約以為自己聽錯,便強調地再問了一次,“神君,你是說她死了?那站在眼前的是……是個魂魄?”
他将“鬼”這個字生生咽了下去,改為“魂魄”,畢竟對于凡人而言,這始終是個不吉利的字。
“不是。”遲讓喉嚨滑動,語氣裡鮮少帶着驚餘,“這是她的肉/身。”
“她的魂魄和肉/身已經分離了。”
方時序:“……”
還真是活久見,半死不活後什麼怪象都見了個明明白白,想一想都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是活人,卻如同活人般存在,難怪這陳蘭婷舉止投足間都神神叨叨的。
他忍不住看向了無法發聲的陳蘭芝:“你可知道你妹妹這個情況?”
得來的是眼前女子微微地點頭回應,以及再次戛然而止的寂靜。
話還未問盡,他們就聽見身後傳來嘈嘈切切的紛雜聲。原是先前逃離的姑娘們,帶着滿滿當當的鄉民們走向了此處。
他們個個手裡握着鋤頭、斧頭、鐮刀等一衆農具,眼神裡盡是畏懼、厭惡甚至是恐慌。雖是相隔甚遠,卻仍能聽見熙熙攘攘的議論聲。
“陳……陳蘭芝?”
“那是蘭芝?”
“不……不對,是陳蘭婷……”
“啊……陳蘭婷啊……”
“噓,小聲些,别讓她聽見這個名字。”
衆人冷汗滲滲,看見了陳蘭婷顯得更為躁動。
目睹着黑壓壓一片的人群走來,方時序想從其中找到陳向明的身影,卻并未探見。反而在攢聚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惹眼的男子,神色平靜,頭戴黑色鬥篷,身量頗高地立在最前面。
與尋常的鄉民不同,他有種居高臨下,不怒自威的壓迫,甚至是與生俱來的威脅。
方時序後退了半步,與遲讓交換了眼色。迎面走來的男子絕不會是什麼善茬。
男子眸色深邃,現了一道淡漠,卻也很快消散在了上揚的嘴角上。他快步上前,與身後的鄉民們拉開了距離,從容地朝着方時序說道:“這位公子,謝謝你救了她們。”
方時序微微怔了怔,乍然發覺,這聲音倒是特别耳熟。
男子繼續道:“公子,不知你出自何門,修的何道?”
語氣雖厚重溫潤,可是男子的臉色一直沉沉,如冷若的寒霜。
“我……”方時序正欲編纂些門道,可下意識間突然想起了這男子的聲音從何處聽來。
就是那夜。
他是來尋陳向明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