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通過問靈,得到了一個消息。
“神仙”寬恕了舊事,不想再繼續追究,此後也不必再去迎娶鄉鎮中任何的女子了。
鄉民們得知了此事,知曉翻覆的江河終将歸于平靜,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可是先前送嫁了的人家卻心有不甘,紛紛求在門前想弄清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們想知道送去的女兒,究竟是死是活。
尤其是陳向明,他守在了大巫門前一整日,就為尋求一句回答。
可是所謂的“天理”哪有那麼容易弄清楚。
*
方時序徹底清醒的時候,已經不明白日黑夜。他被捆縛在一個漆黑的洞窟裡,睜眼閉眼都是壓沉的晦暗。
還有......
夢中那群被牽制的喜娘。
她們披着喜服,頭蓋着蓋頭,守在他的身邊,一動也不動。
方時序能覺察到,這些喜娘的身上怨怼極重。
看來,她們就是鄉民們每年送嫁的那群女子。
整座洞窟,氣氛沉悶,寂靜得寒涼。
隻能聽見,他身上抨擊的心跳聲。
他竟然還沒死,心中自嘲,也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
他一人就靜靜地一直獨獨面對着這群喜娘。喜娘們也不生動靜,死氣沉沉地面向他,不做任何舉動。
這副氛圍,詭異極了。
直到傳來銅鑼聲響,喜娘們才緩緩扭動着僵硬的手臂,擺弄着姿态。其中三人走上前緊緊拽着方時序,不讓他能動彈,另外兩人則從黑暗處拿出了成灰的喜服,想替他換上。
方時序有些吃驚,她們竟能接觸他......
難不成,她們還活着?
方時序雖是微微詫異,但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看這架勢,他臉色添慌。
莫非,無支祁真想讓他一介男子去頂着陳蘭芝的臉做新娘?
這種想法可是有些違背常理。
他想掙脫,渾身卻沒了力氣,任憑這幾個不人不鬼的喜娘擺弄着自己。不過爾爾,他便被勉強整理收拾了一番。
在這黑暗間,他披着霞服,點綴的彩片逆着天光,略顯荒誕卻風神淩俊。他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隻能悶在心裡萬般叨念,遲讓究竟去了何處,怎麼還不出現。就算死在這兒,他也不想以這樣的形式去死。
待一切都安置妥當,喜娘們默契地退卻到了黑暗深處。緩緩間,無支祁從幽深的洞窟盡頭走了出來,他懷中抱着一個閉眼昏睡,膚色青白的少女。少女無力地垂着手,整片身體都沒有起伏,應該是死了。
方時序沒有認錯,懷裡的那名少女就是陳蘭芝。
應該是真的陳蘭芝。
“醒了?”無支祁的臉浸在黑暗裡,不見一絲光亮,也摸不透他的任何情緒。
方時序并沒有回應,隻是沉沉地垂着頭,抿嘴不語。
“她已經死了。”無支祁小心翼翼地将陳蘭芝放在了地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是被淹死的。”
“不過,她的魂魄還在。”無支祁的手指朝着後方勾了勾,又從黑漆的洞窟裡走出了一名長着陳蘭芝相貌的女子,隻是她雙目渙散,失去了自主的意識,身體也愈漸透明。
無支祁啞聲道:“隻可惜,時間太久,魂魄就快要散盡了。”
他說話時,特别平淡,似乎無喜無悲,望不見任何的情緒。但在他字字句句間,又能從毫無秋色的波瀾裡感受到不舍與糾纏。
方時序歎息,陳蘭芝究竟怎麼他了,讓他如此着魔地想留住她。
可他卻做不了什麼,也不想回應,隻能沉默相待。
“我找了很多法子,想要複活她,或者說,是留住她的魂魄。”無支祁淡淡看了眼立在身前的喜娘們,“但可惜她們永遠都不是蘭芝,也成為不了她。魂魄上了凡人身,更會自損,她的散盡速度就更快。”
無支祁:“所以,我就想了簡單的法子,幻化了她們的臉,可是誰也模仿不來真正的陳蘭芝。”
真是瘋子。
方時序隻覺得可笑,臉色暗沉,似深壑裡的淵暗。
他冷笑了兩聲:“原來你娶這麼多無辜的女子,就隻是為了讓她們成為陳蘭芝的替身?”
“不行,我試過,她們根本學不會。”無支祁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對待這群被困的女子甚是無情無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