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賴實宅。
庭院中的驚鹿敲擊在石闆上,受驚的鳥雀倏地展開羽翼,撲騰起灰白色的翅膀掠走。
泉賴實背對着庭院,看着殿中擺放的屏風,上面描繪的是六年前發生在水之國的一場政變。
這個國家并沒有因海水的阻隔而擺脫戰争的陰影。相反,因為外患不足為慮,水之國常年都處在激烈的内鬥黨争之中。
六年前水之國的政變中,水之國的大名被其臣屬清水仁所殺,而後其他人又以讨逆為由讨伐清水仁,清水仁最終死在了心腹的背叛中。時至今日,水之國的大名仍因黨派問題更疊頻繁,各家的内鬥也日益劇烈。
“火之國不能變成這樣。”泉賴實沒有轉身,淡淡的說道。
“你作為忍者殺了她,可以活下去。但作為普通人,就隻能請你去死了。”
泉賴實的身後,清水聰垂下眼簾,手指微動。
……
除非開戰,否則不管是哪國與哪國聯姻還是合作,對生活在町中的民衆而言都太遙遠了。
相比嫁去風之國的那位姬君即将回國這件事,發生在身邊的、在町中肆虐的盜賊更使人憂心。
出了命案,誰也高興不起來。
阿好阿姨家已經沒人了,奉行所的人帶着阿好一家的屍體離開之後,房東召集租客們商量着怎麼辦。
媽媽讓你帶着兩個孩子先回屋。你在屋子裡聽着他們商量,隔壁濃重的腥味像是從牆的另一邊無孔不入地滲了進來。你先把阿彩和太郎挨個塞在被子裡,然後也躺下來。
大概是因為沒事做,你的全部注意力都挪到了嗅覺上,被血的味道熏得有些想吐,久違地回想起三年前一個人守在店裡看見的幻覺。
屋外和隔壁的聲音十分嘈雜,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同住一間長屋的鄰居們已經開始自發行動起來,打水的的打水,整理遺物的整理遺物,還有商量着留人守夜以防盜賊再來的聲音……直至入了夜,門縫外透進來些許火光。
阿彩的聲音有些輕,差點被外面的聲音壓過去了,她問:“阿好阿姨家出事了嗎?”
你回答了聲“嗯”。
“死掉了嗎?”太郎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有些失真。
“嗯,”你回答,又說,“太郎,不要把頭蒙在被子裡。”
旁邊傳來幾聲輕微的布料摩擦聲,太郎把頭從被子裡伸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說:“姐姐,我害怕。”
阿彩也問:“我們也會被殺掉嗎?”
你忍了忍,翻了個身,在黑暗中看向旁邊被子突出來的輪廓:“應該不會,我也害怕。”
兩個黑漆漆的陰影抖了抖。
“外面這麼多人,今天應該不會有事,快睡!”你又道。
這種話有用才怪了。
“……姐姐,我想聽故事。”
兩個小孩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都沒睡着,過了一會兒阿彩小聲地喚你。
你也想轉移注意力,便坐起了身,靠到另一邊的牆壁上,思考了一陣開始給他們講幾年前那個沒有後續的故事。
[……
忍者的注意從紙人身上轉移到了滿桌的菜肴上。
他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忍者,從不受口腹之欲誘惑,但此刻卻像是中了未知的敵人的忍術那般,隻覺饑腸辘辘,想将桌上豐盛的食物一掃而空。
“您不吃些嗎?”老者見忍者遲遲未動筷,便問道。
忍者剛說了一句自己不怎麼餓,腹中便響起咕噜噜的聲音。
這下忍者不得不當着老者的面吃東西了。
忍者無奈地吃了一口白菜,便再也控制不住宛如内心深處生出的饑餓感,一口也不停地将桌上的東西全都吃光了。
可吃光之後,忍者的饑餓感并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嚴重,胃部一面因飽脹的食物而脹痛,一面卻也因無法遏制的饑餓不斷地抽搐疼痛。
他想詢問老者這些食物是怎麼回事,卻發現坐着主位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經變為了一座泥塑雕像,雕像的臉部用鮮豔的油彩繪制成了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
“這是什麼忍術?”忍者一邊驚恐地思考現狀,一邊躍出自己的位子想要逃離這座宅邸。
宅邸中湧出無數的紙人,他們追在忍者的身後,尖細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海浪一樣湧向忍者:“晚上不可以外出,晚上不可以外出……”
忍者回憶起老人的忠告,但又想到老人已經不知為何化為泥塑,便推開了宅邸的大門。
當忍者踏出宅邸的那一瞬間,懸在村莊上空的朗月月色大亮。
被月光照射的那一刻,忍者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忍者的身體卻被某個未知的意識控制着,僵硬地行走的行走。
而當忍者再度恢複意識,他發現自己變成了紙人。
他的腦海裡憑空出現了許多的命令,小到幫村民搬東西,大到屠宰牛羊,他要和周圍的紙人同伴們不分晝夜地完成。如果稍微有些忤逆偷懶,他就會感覺到自己如今這個紙制的身體裡傳來火燒火燎的痛楚。
“這究竟是什麼邪術?”忍者苦不堪言地在村子裡勞作着,“我的身體去了哪裡?”
]
……
“忍者的身體去哪裡了?”太郎好奇地問。
“當然是被藏起來了嘛。”阿彩搶先一步說道,“對吧對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