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緩緩合上筆記本,聲音稍微放輕了一些,似乎帶着點極為隐秘的感慨:
“希望你的命運,也會如你的長相一樣,和你的父親——一點也不一樣。”
顧清塵聞言微微收斂了神色,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她本能想要去思索這話背後的深意,卻又及時按捺下了。
——在帝師面前,最好的回答,就是少說。
她依舊恭敬地點了點頭,保持着極高分寸的禮數,沒有放開膽子胡言半句。
帝師似乎對她這份克制頗為滿意,目光随即轉向江玄策。
這才第一次,仔細打量起這位安靜如雕像般立着的年輕人。
“小朋友倒是十分有趣。”帝師笑着道。
江玄策趕緊擡頭,露出一抹僵硬又努力克制的禮貌微笑。
帝師饒有興緻地眯起眼,語氣緩緩帶上了幾分半開玩笑似的感慨:“有時間,可以多來陪陪我這糟老頭。我一個人一直住在這神閣裡,有時候也想找個年輕人說說話。”
話音剛落,他便像突然想起什麼般,又有些嫌棄地斜睨了顧清塵一眼,帶着半分戲谑半分打趣地補了一句:
“不像有些人,頂着一張年輕人的臉,卻像活了幾百輩子一樣老謀深算,一點年輕人的樣子都沒有。”
顧清塵被這一句打得措手不及,短暫一怔後,竟也微微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輕聲應道:“學生愚鈍,今後還望帝師多加指教。”
帝師滿意地“哼”了一聲,像是終于确認了這新一任學生的基本分寸,重新翻開了手中的筆記本,揮了揮手:
“去吧,今日先見一面。等日後我找你們來上課,可别裝病逃課。”
“謹遵教誨。”顧清塵鄭重行禮。江玄策則小心翼翼地跟着學着行禮,生怕姿勢出錯。
兩人退出神閣大門,陽光灑在長廊的白玉磚面上,灑出柔和的光輝。
走出幾步後,江玄策這才終于放松下來,小聲在顧清塵耳邊嘟囔了一句:“這位帝師……看起來好像挺好相處?”
顧清塵垂眸輕笑,語氣輕柔中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神閣從不參與朝堂,卻看透一切。你若真當他隻是好相處,那你以後可得小心了。”
江玄策聞言一縮脖子,乖乖閉嘴。
——神閣之外,權謀未歇。
而那位坐在神閣深處的小老頭,正翻着那本厚重筆記,目光穿過窗棂遠遠望向天堂穹頂,像在呢喃自語:
“這一任,果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