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十次……”他頓了頓，目光深沉，“系統必須糾正你。讓你在最開始就選錯，然後剔除你。”

蕭景焱眯起眼：“所以你讓我選你，是為了什麼？”

“讓你輸一次。”顧清塵的聲音低啞，“哪怕隻是系統意義上的失敗。”

“哪怕隻輸給我。”

**

牆上的燈光忽然熄滅。

系統提示音回響于四周：

【第二階段·子階段啟動：第三人稱自我識别】

【任務目标：進入“鏡室迷宮”，通過第三人稱身份觀看自身過往，拾取正确碎片】

【注：迷宮内所有倒影皆為身份僞影，請謹慎識别】

【限時：30分鐘】

下一瞬，地闆在他們腳下崩裂，五個人同時墜落。

黑暗像一張沒有邊界的胃，張開來将他們一個個吞噬。

蕭景焱隻感覺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再睜眼時，自己已站在一座由鏡子構成的迷宮之中。

每一面鏡子都泛着微弱的銀光，像是一雙雙睜開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他。

鏡子裡映出的，不是他此刻的模樣，而是不同階段的他。

有穿着高中校服，神情青澀卻警惕的少年。

有蹲在雪地裡用雙手給人止血，神色冰冷的青年。

還有穿着審訊服、目光銳利如刀的他，站在一個被拷住雙手的男人面前，嘴裡吐出冷冽的問話：

“顧清塵，為什麼不認罪？”

蕭景焱猛地一頓。

那是第六次通關中的一段。

——他那一輪的身份，是一名調查官。顧清塵，是被他審問的嫌犯。罪名不明，但死刑已定。

那一輪，他們沒有在一起。

顧清塵在那一輪死在了場域重啟前最後一場，他被處決時看着蕭景焱，什麼也沒說。

但後來重啟時，他又出現了。

帶着全記憶的他。

——就像現在。

蕭景焱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呼吸一瞬間變得有些不穩。他不想再看那面鏡子，轉身離開，卻在轉角處，看到了一面沒有鏡像的鏡子。

那是系統提示中說的：

身份碎片存放點。

他伸手觸碰，鏡面自動開裂，一片泛着銀光的薄片從其中滑落，像是皮膚被剝下一層。

他撿起那片碎片。

【拾取成功：身份記憶片段 01】

【内容：第九輪通關·最終抉擇】

畫面忽然浮現——

血色天幕下，他站在巨大漩渦面前，顧清塵幾乎是半死不活地跪在他面前，脊背在滴血，眼神依舊清醒而溫柔。

“選我。”顧清塵說。

“我死，這一切就結束了。”

“你活。”

“但如果你救我……你就得再回來。”

“九次了，蕭景焱，你不是不知道。”他笑了，眼裡沒有一絲乞求，“你會失去一切，記憶、身體、身份……你甚至不會再是你。”

“——但你可以選我。”

“隻要你還想和我在一起。”

那一刻，蕭景焱伸出了手，把他從漩渦邊緣拉了上來。

……并将一切拉入了第十次輪回。

碎片閃爍了一下，自動貼在蕭景焱的肩胛上，像是紋身般嵌入皮膚。

他身形晃了一下，捂住肩膀，劇烈地喘息。

他記起來了。

他第九次，就是為了顧清塵選錯了所有正确的選項。

這第十次，是系統給予的修正懲罰。

——他根本沒有再赢的機會。

除非……他再一次選他。

**

“找到了嗎？”

身後傳來那道熟悉至極的聲音。

顧清塵站在迷宮中另一面鏡子後，隔着重重反光看他。身形模糊，卻氣息鮮明。

“你為什麼還在？”蕭景焱問。

“這座迷宮的所有鏡面，都映出你身體記得的人。”顧清塵輕聲說，“而我……是你記得最深的一個。”

“所以我不會被驅逐。”

“哪怕系統不承認我。”

他緩緩走近，穿過無數倒影，走進蕭景焱的視野，最後一面鏡子裡，兩人的影子重疊到一起，仿佛一具共生的存在。

“你會選我嗎？”顧清塵輕聲問。

“這次，如果你選了我，你不會再回來。”

“你會被系統徹底清除。”

“但我也能一起走。”

鏡面流出一行微光文字：

【當前選項觸發：身份綁定·極限确認】

【是否放棄系統自救建議，綁定死亡身份顧清塵】

【結果：你将成為系統認定的“錯誤者”，被判脫離現實空間】

【但顧清塵将獲得一次重生通道】

【倒計時：26:08】

蕭景焱垂下眼簾，呼吸平穩，卻每一下都像從骨縫裡被擠出來。

他擡頭，看着顧清塵，許久，唇角緩緩彎起一絲諷刺的笑。

“……真卑鄙。”

“明知道我不會不選你。”

顧清塵眼裡微微一顫。

“第十次了，我該習慣了。”蕭景焱低聲，“你從來都不問我想不想活，隻問我想不想和你在一起。”

“那你呢，顧清塵。”

“這一次，你想活嗎？”

顧清塵看着他，第一次，眼裡泛起一點細小的顫光。

“我想。”

他輕聲說。

“我想和你一起活一次。”

鏡面震動，碎片狂閃。

系統判定鎖定。

【身份鎖定：死亡共生·綁定完成】

【玩家蕭景焱已放棄系統身份，自定義身份：顧清塵的綁定者】

【身份重組異常成功】

【下一階段開啟前，允許三分鐘現實停留】

在所有系統聲音消失的刹那，蕭景焱忽然被顧清塵拉了過去，狠狠地、毫無預兆地吻住。

所有倒影在那一刻扭曲、崩塌、碎裂。

他們站在無數個倒塌的鏡面中心，像是站在彼此所有記憶的碎片中。

而顧清塵在他耳邊輕聲說：

“我終于……不隻是你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