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與她會面的神姗姗來遲。盡管極不情願在衆神面前丢臉,但上帝的神谕如天雷不可逆轉。他隻得強撐起些許顔面,咬牙坐在了雲海境前。
雲海境乃天堂最為奇幻的景緻之一。紫氣東來,雲濤如海,綿延起伏間隐約可見仙禽飛舞,遠山如黛,隐隐透出瓊樓玉宇的影子。空氣中夾雜着仙花幽香,微風拂過,吹動彩虹橋上薄薄的霧氣,使整座橋如夢似幻,橋下流水潺潺,幾尾仙魚悠然遊動,魚鱗折射七彩光輝,仿佛生生将這一方天地染得更加瑰麗。
今日前來會面的是樂神。他膚色白皙,眉宇間透着幾分少年氣息,一頭棕色卷發柔軟微翹,嬰兒肥尚未褪盡的臉上流露出緊張的神色。他身披淡藍長袍,腰間挂着一把古琴,顯得雅緻而不失天真。然而此刻的他,卻如籠中雀般惶惶不安,局促地端坐在雲海境前,既不敢擡頭直視,又難掩内心惶恐。
他昨日親眼目睹太陽神灰頭土臉地逃離,今日自己又身陷同樣境地,不由得心中忐忑。他聽聞,太陽神回宮後怒砸宮殿,随後閉門謝客,至今足不出戶。太陽神那般驕傲之人,尚且遭此冷遇,自己又如何能幸免?
正當他忐忑不安時,她卻主動開口了:“樂神,你覺得音樂的意義是什麼?”
這一句話如清風拂面,令樂神猛然擡頭。他尚未來得及反應,便撞見她臉上的微笑——那笑容明豔如春日的第一抹陽光,明眸皓齒間仿佛能融化冰霜。今日的她,與昨日判若兩人。一襲绯紅長裙随風輕揚,裙擺處金線刺繡的紋飾如流動的火焰,襯得她整個人光彩奪目。鉑金色的長發柔順垂下,仿佛星輝流淌而下,肩頭微微一顫便引得滿天華光,教人挪不開目光。
樂神一時間怔住,随後強作鎮定,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慌亂:“或許是……讓人感動吧。哪怕片刻,也能觸及靈魂深處。”
顧清塵輕輕一笑,像微風拂過雲海:“觸及靈魂?這回答有些單薄。若真如此,樂神的琴音豈不是輕易便能敲開萬古塵封的心?”
樂神略顯不安地低下頭,試探着反問:“那您認為呢?”
她眸色微斂,随手搖了搖鈴,清越的音律在雲海間回蕩:“音樂若有意義,應是藏鋒于和,蘊力于弱。你聽得懂,那是情;聽不懂,那是緣。可惜懂得的人,往往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