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到相府大廳時,發現曹丕和曹植已經跪于堂下,而孔桂則站于曹植身後,身姿挺拔。
座上的曹操神情極其嚴肅,見司馬懿來了,才緩緩開口:“今日孔府是怎麼個事啊?”
司馬懿正要回答,卻被孔桂搶了先:“丞相明鑒,犬子大婚在即,卑臣久仰子建公子盛名,本意邀請子建公子為孔家寫副喜聯。卻不料半途司馬主簿帶人闖入,污蔑卑職貪污受賄,要搜查我這孔府!搜查不說,還弄得孔府一片狼藉,聽說把卑職别院屋子裡的牆都砸蹋了!”
曹操聽聞,看向司馬懿:“你說。”
“所言不差。不過我是奉州牧之命,特意搜查,出師有名。”司馬懿膝蓋有些發軟,卻依舊面不改色高稱道。
孔桂厲聲斥責司馬懿:“我看你就是公報私仇!孔某人一向公正廉明,問心無愧,從不做貪贓受賄之事,有誰會吃飽了撐着來舉報我?”
司馬懿不服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多了去了,孔大人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清楚。”
眼看面前兩人打着啞謎,都快掐起架來,曹操趕緊打斷。
“你們倆,什麼仇,什麼怨?”曹操凝視着兩人,緊接着又将目光轉向堂前的曹丕和曹植,“還是說,最近子桓和子建有什麼矛盾?”
曹操多次明确規定,同僚之間可比不可鬥,司馬懿和孔桂都識趣地閉上了嘴。
見兩人默不作聲,曹操點名,目光威嚴:“子建,你來說。”
曹植被點,始料未及:“父親,我與兄長并無矛盾。”
曹操皺眉,又将目光投向曹丕。
“父親,我……其實今日并不是來找孔桂麻煩的,而是為陳群一事而去。”曹丕沉思良久,最終決定豁出去。
曹植一臉錯愕,看向曹丕,仿佛從來不知這件事。
“陳群一事?”曹操歎氣,調整了坐姿,“什麼事?”
“陳群被人陷害用雷公藤害死當年軍祭酒郭嘉,但實際上陳群隻是用雷公藤治療瘡痍,并無害人之心。”曹丕将自己堅定的事實一一陳述。
曹操有些無奈,不禁扶額,本以為是什麼苦大仇深,卻沒想到是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事簡單得很,讓尚藥監将當日案本拿出來一對不就全明了了?”
“可是尚藥監從年前開始一直查到年後,辦事效率極其低下。”曹丕開口。
曹操一拍桌子,責令道:“子桓,你是孤的長子,又是五官中郎将。尚藥監辦事效率低下,去罰他們便是,去孔府鬧什麼事?這麼多年孤白教你了?”
“非也,子桓公子已經向尚藥監施壓多次。”司馬懿趕緊上前,“這次是卑職用秘術探聽到孔桂要僞造案本污蔑陳群,這才一時心急,火急火燎假借查貪污之命闖了孔府。”
“假借秘術這種莫須有的借口就敢擅闖民宅,迫害同僚。司馬仲達,之前孤給你幾分顔色,你就要上天了不成。你那秘術是從何而來,原理為何?今日若是說不清楚,再敢故弄玄虛,孤看你這主簿也别當了。”
司馬懿正想開口,卻想起懷中郭嘉,咬牙把到嘴邊的話重新咽回肚子。
曹操見狀,随之下令:“司馬仲達罔顧律令,罰二十闆。從今日起停職,罰薪半年,留守查驗。等到什麼時候願意把秘術之事說清楚了,什麼時候再酌情複職。”
“曹子桓禦下無方,罰房中禁閉半月。”
曹植一聽,趕緊求情:“父親,兄長這次也是愛臣心切,心急則事亂,這才相信秘術那種怪談之說。若是兒臣身邊的人被推上風口浪尖,恐怕兒臣這會比兄長還着急。兄長事務繁多,禁閉半月實在太久。”
見曹植求情,曹操神色稍緩:“依子建的意思?”
“不如讓兄長于房中反思三日,再罰抄三遍府規,就算過去罷。”
曹操轉頭看向孔桂:“子建提的罰法,孔大人還算滿意否?”
孔桂這會哪還敢說不是,隻能依着曹植和曹操的話連連點頭。
“陳群雷公藤一事,你們雙方就不要插手了,孤親自來定奪。來人,傳令下去,命尚藥監明日申時需将案本陳列整理好送到孤這。若是還找不到,若還交不上來,白绫伺候。”
“丞相英明。”
堂下瞬間雅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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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離開大廳後,司馬懿一身輕松。
“被停職還這麼開心?”郭嘉有些不理解。
“你懂什麼?我還以為曹賊要殺了我。”司馬懿聳聳肩,“不就是停職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往好處想,好歹這條賤命還在不是?”
有時候,郭嘉不得不佩服司馬懿身上有些近乎盲目的樂觀精神。
“下一步怎麼辦?”郭嘉詢問道。
“還能怎麼辦?”司馬懿打開窗,隻見外面是放哨的侍衛,“我這點一畝三分的小破地都被侍衛包圍起來了,我還能飛出去不成。”
郭嘉兔耳一耷:“難道這次真的要讓孔桂和趙太常得逞麼?”
“其實細想一番,事情鬧大了也未嘗對我們不利。”司馬懿唇角微啟,“現在曹賊親自接手此事,孔桂那邊應該是不敢有什麼大動作的。兩日之内,時間緊迫,趙太常還真不一定能仿出整本案本。”
雖然事情沒有預料中的那麼糟糕,司馬懿内心仍有壓抑。被囚禁于屋中,司馬懿就好像失去了翅膀的鳥雀,渴望天空卻又無可奈何。
寒燈紙上,梨花雨涼。
司馬懿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風雪發了整整半個時辰的呆。
“二愣子,支棱起來。”郭嘉在一旁鼓勵道,“你可别忘了,你還有我!我就是你的第二雙眼睛。”
得曹丕私下授意,闆刑外重内輕,但是二十闆下來後,司馬懿股間仍有些火辣。
“佳佳,我不是洩氣,我隻是累了。”
司馬懿将整顆頭埋在被子裡,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