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十幾餘日輾轉,衆人平安抵達許昌。
南下之行後,崇陽一帶官吏全部改選任命,沿線民田水利也重新修繕完畢。
備戰衆人因英勇而受嘉獎,司馬懿也如願晉為主簿,俸祿翻了一番。
隻是赤壁一敗,魏軍依然是元氣大傷。所幸蜀吳反目,這才得以休養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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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丞相府。
自打司馬懿懷秘術一事傳開後,便被曹丕追着日夜請教,一連幾日都沒有空閑。
甄宓美人南下之後,身邊又也多了個小跟班郭照,這會正忙着安置事宜,也無暇管郭嘉。
郭嘉正踱着步子在府裡亂晃時,忽而擡眼間看見荀彧走進别院。
幾日尋不見一個說話的人,郭嘉連忙蹦着就要追上去,轉角處才發現已有人在屋内等候多時。
曹操獨自一人仰在榻上,半眯着眸,座前是張檀木幾,上邊放着一壺美酒和兩個空杯。
見荀彧來了,曹操這才緩緩開口:“荀彧啊,一連三日,孤都在做同一個噩夢。”
荀彧行完禮,坐在另一處寬慰道:“噩夢之事常有,丞相定是被赤壁之敗傷了心神。當時文若隻顧隻管協調後方,顧不上前線之事,這才讓丞相身陷險境,是文若失職了。”
“不怪你,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是孤自大了。”曹操合眸道,“孤最近總是夢到有三匹馬,在共食一個空槽。”
“三馬同槽?”荀彧思索半刻,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三馬同槽,槽已空。”曹操補充道,“今日文若可聞司馬仲達十裡外可竊軍情一事?”
雖不知這秘術依據如何,不過江湖上能人異士總是有自己不可外傳的拿手好戲,也不奇怪。
“略有聽聞。”荀彧身籠暖香,小心提及道,“丞相是擔心今後司馬仲達會對曹家不利?”
曹操點頭。
荀彧輕松道:“丞相不必擔心,我見仲達也不是心機深沉之人。況且司馬防年事已高,司馬伯達一心效忠漢室,雖說司馬懿來的時候确實是勉強了點,但是就幾日來看,他與公子相處得極為融洽,南下救援時也曾多次獻計,是可用之人。”
“孤總是覺得,司馬仲達斷沒有表面看起來那般漫不經心。”曹操凝眉。
郭嘉急得直撓牆:主公不要啊,他走了我也要卷鋪蓋走人(兔)。
“什麼聲音?”
屋内兩人循聲望去,隻見郭嘉在轉角處用爪子逮着牆角就撓。
“原來是佳佳。”荀彧笑道,趕緊将郭嘉抱起,重新坐回位置上。
“這是司馬家養的那隻?”曹操望向郭嘉,伸出手輕撫着郭嘉蓬松的頭頂。
“正是。”
荀彧看出了郭嘉的意圖,将手一拖,任郭嘉跳到曹操懷裡。
曹操接過郭嘉,将其捧在溫熱的掌心裡。
“孤記得它。”
郭嘉收起髒兮兮的爪子,一個勁蹭着曹操。
主公主公,我給你賣個乖,别辭退那二愣子可好?
“對了,今日丞相為何設兩個空酒杯?”荀彧轉而注意到桌上的酒杯,猜到今日曹操喚自己來絕對沒有讨論解夢這麼簡單。
“去年今日是奉孝下葬的日子。”曹操淡淡道,“前幾日司馬懿帶回來的情報中還提及到,當年奉孝之死,或許受到雷公藤的影響。”
“雷公藤?”荀彧細細思索,“雷公藤雖是藥物,若是掌控不好,就會傷及五髒六腑。奉孝多思多慮,身子本來就不好,若是再加上雷公藤的影響,恐怕真有可能早竭。”
“竹簡還說,孤的軍中混入了奸細。不過自打回許昌之後,孤已将那支殘軍遣散嚴查,應該是鬧不出多大水花了。隻是雷公藤那件事,不知是真是假,更何況時隔這麼久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查得到。”
荀彧大緻明白事情經過,起身道:“文若這就去查,若是有結果,第一時間告知丞相。”
曹操輕撫着郭嘉,合眸道:“也别累着,選幾個信任的人去查吧。”
待荀彧走後,曹操自顧自舉起了酒壺,往兩個空酒杯裡斟滿了佳釀。
“郭奉孝,你若還在,孤不至于連個說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曹操捧着白兔,手持着裝滿了的酒杯,移步至門前,正要将手中美酒撒入土地,卻被郭嘉伸爪攔下。
慢着,主公你答應過我,若是能平定北方,就與我把酒言歡的。
我就在你懷裡,這美酒可不興浪費呀!
“你想喝?”曹操揚眉。
郭嘉趕緊點點頭。
“對了,孤想起來,你也叫佳佳不是?”曹操望着懷裡的白兔,緩手将酒杯湊近。
郭嘉趕緊用舌頭卷起杯中的瓊漿,吧唧吧唧打濕了曹操的袖子。
曹操笑着,又帶郭嘉走回房中。
“孤記得你,南下之行,你的望月砂還治了孤的眼翳。”曹操一盅酒入腸,忽而眼眶有些溫潤,“當夜你主人所吟之詩,正是當年北上孤與郭嘉在碣浪亭中所作,孤亦不知他的後半句是從何而來。看你這麼有靈性,孤多麼希望你是奉孝轉世。可轉世輪回之說畢竟是無稽之談,今日有你陪孤飲酒,孤也可以說說心裡話……”
雖是無稽之談,可是我還在你身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