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風美滋滋地把手機收回被窩,笑嘻嘻地看着郁悶的陳河。
他感覺這個督查跟其他督查不一樣,這個督查還有點意思,他雖然這麼想着,但還是闆着個厭世臉。
“我還不能對自己戀人好一點。”紀風拿被子蒙住頭。
“行行行。”陳河起身關燈。
黑暗的小房間很溫暖,能聽到外面風雪的聲音。紀風窩在被窩裡,靜靜地聽着樓下工人的講話聲,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不凍港裡這裡不是很遠,也就是兩個小時的車程。
“我們到了那邊之後怎麼找?”
“聯絡當地交通局,看看那小子跑哪去了。”陳河點亮打火機。“我有上級開的許可證。”
紀風點點頭。車速很快,但不妨礙他看到不凍港的港口繁忙。港口塔吊在晨霧裡面運作,幾個螞蟻大點的工人在下面跑來跑去,遠處能看到巨型貨輪,一兩聲零散的汽笛聲從那邊傳過來,雲霧把不凍港的海洋給遮住,徹底看不見。
哪怕是人造的工業城市,他們站在地面上也依然渺小。
紀風一轉頭,陳河也在看。兩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外面的景色,恒星的光照慢慢從地平線穿過來,幽藍的光線把車廂内照得冷冰冰。
在現在他們的緯度更高了,一天的光照時間也更短。
“四個半小時的‘日出’,我們得快點。”陳河從車廂裡的儲物櫃裡面掏出幾隻手電,檢查了一下,迅速地塞進背包裡。
紀風挑了支熒光棒,昨晚他發現自己那隻首都配發的手電已經壞了,壞得徹徹底底。
兩人去了不凍港政府下級管轄的警局,跟幾個交警讨論協商後,他們隻送陳河和紀風兩個人去現場,而不凍港人卻不去。
理由就是和他們無關,而以不凍港的犯罪率,他們根本就抽不出人手,這個狗屁地方,連督查都幫忙一起抓劫匪。
把腦袋包的嚴嚴實實的交警喝了一口伏特加,如是這麼和紀風說。
“因為窮人和沒文化的人太多啦,還是重要港口,非常容易走私。”他的嗓子很沙啞,聽起來像是被寒風刮過,“你也看到了,我們的裝備也不如首都,即使緯度比首都高這麼多,我們的供暖依然跟不上。每年我在街頭撿到的死人就有幾十個。”
紀風眯着眼,交警開的是雪摩托,他沒戴頭盔,雪花一個勁往嘴裡灌,路邊幾個工人趕着馬在風雪裡面傾斜着往前走,
“街邊的那玩意長得好像馬啊。”紀風全力吼着,他出門前看了看手機,顯示不凍港現在有零下三十接近四十度。
“青馬,方便工人拉貨,而且培育過,耐寒。”交警伸手擦了擦後視鏡:“到了。”
紀風的腿被凍麻,他像隻企鵝一樣蹭着蹭着,好讓自己從摩托上下來。陳河比他早下車,他打起手電照了照,成名躲的地方是棟老樓,照明都沒有。
“這棟樓沒有暖氣呀。他怎麼會呆在這種地方。”交警過來看了看,“這棟樓已經報廢快十年了。”
“為什麼這裡沒有人住。”
“供暖線路老化了,接不通暖氣。”交警把自己的帽子給紀風扣上,“你們最好兩點前回到市區,不然可能會被凍死。”
陳河照了照,勾住紀風的脖子:“怎麼說。”
紀風給自己系上帽子,一個勁往外吐雪水,沙啞地撐起嗓子:“我感覺我們不能活着回去。”
兩個人正在使勁推開大堂的門,裡面一片廢墟,陳河忍不住贊同地點了點頭。
陸錦和收拾一下早餐餐桌,接着就背起帆布包出門,他對今天的工作有了期待,以前自己幹那行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那是不可能的。
他娴熟地擠上公交,他任教的小校區在另一邊的工業園,要轉幾回公交,再走幾步。今天首都的天氣格外晴朗。
他把耳機掏出來帶着,截至從公交車下來,一切順利,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陳河嘴裡叼着手電,看着牆上的來訪者登記表,伸手要把那玩意拽下來。
“别拽啦,哪個殺人犯過來會登記姓名啊。”紀風把手電往那照,那個本子的封皮都掉下來了。
陳河把本子取了下來,紀風嘴上說着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湊過去看。
“還真有一個。這個月的,應該有誰十幾号的時候到過這裡。”陳河很認真地把紙掀起來看了看,“不清楚。”
“我看看。”紀風把本子拿過來,日期确實是模糊不清,然而後面那行名字引起他的注意。
尤其是一個水字旁和“誠”。不是紀風想入非非,他是真的覺得那兩字像“洛誠”。
“我們分頭行動吧。”陳河四處照照剛剛好兩條通道。自顧自地往那邊走。
紀風動了動,他的眼睛幾乎要被“洛誠”吸住了,如果說這真的是洛誠寫的,這行字和他的筆迹幾乎完全重合。
唯一的問題就是洛誠已經死了六年。紀風皺了皺眉頭,是誰寫字這麼像洛誠呢?紀風突然很想找到成名的那個房間。
雖然兩者簡直一點關系都沒有,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因為洛誠原來的專業是刑警。
唔,難道是洛誠的靈魂在指引他嗎?哪有這麼扯?
紀風舉起手電一步步往另外一條通道去。
上到大概三樓的時候,他和陳河又撞上了。
“你找到了嗎?”紀風氣喘籲籲問着他。
“沒有。”陳河搖搖頭,“這個地方真是滲得慌。”
“砰!”樓上突然轉來一塊木闆掉落的聲音,兩人相互一看,接着就像瘋狗似的往樓上沖去,都說這棟樓荒廢十年,樓裡又沒人,除了成名,誰會把一塊木闆弄到地上呢?
陳河比紀風先一步沖到門口,他看到了被打得傷痕累累的秦能,剛想走過去,發現地上有一條透明的餌線,恒星的光輝剛好從那裡射進來,餌線反着光,發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紀風晚一步到,他看着陳河小心翼翼地蹲下來拆餌線。
“是絆雷,還是軍用的呢。”陳河抽出匕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紀風跨過那條餌線,過去拍了拍秦能。
秦能的狀态比那天在小木屋裡的片兒警精神好多了,他臉色泛紅,還在喘着氣。
“秦能?”
秦能擡擡頭:“你怎麼……來了。”
“我來救你啊。”紀風手忙腳亂地給他松綁。
“先救正哥……”秦能說話有氣無力的,“他被帶走了。”
“在哪?”紀風四處看看,秦能擡手指向對面牆上,那是一堵破牆,但是中間剛好碎了一人高的位置,被人用木闆堵上了。
紀風把槍抽出來上膛,他小心跨過餌線,靴子踏過一片碎石。他舉起槍,一腳踹開了木闆。他看到有一個内廳,内廳往左走還有一個房間。
内室靜悄悄,沒有人,紀風舉着槍,往那個房間走,他沖過去推開門。
一個黑影倏地一下蹿了出來,往紀風身上沖,紀風退出了房間,精準地開了幾槍,黑影倒下了。
此時陳河也剛好把餌雷拆了下來,他小跑幾步:“怎麼樣?”
紀風蹲下去,屍體頭上蒙着一層黑布,他感到一絲不對勁。陳河把屍體頭上的黑布扯下來,兩個人都驚呼了一聲。
是一個警察,紀風看着眼前這個人,不會錯的,剛剛被他射殺的人,是李正,是正哥。
紀風愣住了,他的心髒瘋狂跳動,他咽了口口水,抖着手把屍體翻過來。陳河愣住了,仔細看了片刻,迅速站起來抽出槍,指着紀風。
“紀風警官,你涉嫌謀殺隊友!”
冷汗從紀風脖子上冒出來,他顫抖着舉起雙手,陳河不敢置信地掏出手铐拷住他。
陸錦和像昨天一樣拉上閘,他依然坐公交回去,不過他不着急回家,他想買一兩個小蛋糕,這樣紀風回來可以和他一起吃。
首都開始下起小雨,他今天剛好沒帶傘,不過好在是小雨,他可以淋着。陸錦和低着頭往面包店的方向走。路上積了薄薄一層水,反光着身旁高聳的灰色居民樓。
陸錦和看上了瘾,他檢查着自己的衣服。看着看着,突然注意到一個人影從後面出來。
他愣住,停下腳步,剛回頭,就被捂住了口鼻,被拖進了一條小巷裡。那人很壯,陸錦和完全掙脫不開,直到他們走到一條足夠暗的小巷,那個人這才把陸錦和往地上一扔。
陸錦和咬着牙爬起來,他剛想打電話叫警察,那人過一腳把陸錦和的手機踢開。陸錦和擡頭,是成名,他呆住了。
“你?怎麼回來了。”陸錦和的聲音都在顫抖。
成名把口罩摘下來:“我不回來,怕不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你把我綠了的場面。”
陸錦和搖搖晃晃地爬起起來,他害怕了。
“我以為,我以為——”陸錦和攥着拳頭,他沒想到成名還會回來。
“你以為什麼?老子被條子抓到不是?”成名步步逼近,“老子幫你搞定了程林,你個賤貨,居然轉身就和警察勾搭上了,我可被警察追的慘啊。”說罷便扯開衣領,裡面有一道很明顯的燙傷痕迹。他舉起匕首便往下刺。
陸錦和往旁邊一躲,匕首剛好刺在他的臉龐邊上。他的心髒砰砰跳。
“小樣還挺靈活。”成名的大拇指掃了掃陸錦和的下巴,“給我找個住處。”
陸錦和深呼吸:“隻有我家。”
“那也行。”成名把匕首放下來,把陸錦和拉出來抱在懷裡,色眯眯的眼神往他的身上掃。
兩人朝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