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禅室内空蕩蕩,一眼望去,隻有幾件木質家具,以及的一副單薄字畫。其上“順遂”二字幼圓稚嫩,像是出自孩童之手,瞧不出絲毫的收藏價值。
還是用紅墨書寫,挂在白淨牆壁上,偏偏還放在禅室主位,突兀怪異。
殷甯粗略瞥過紅字,繼續把視線落在任之恩青松挺立的後背,眼眸深邃。我在這個世界裡,最親近、最在乎的人,就是她。
調整氣息,壓抑着胸膛裡不停席卷叫嚣的狂暴,屏息繞到任之恩身前,擡手,慢慢貼近,輕撫她的左臉,用拇指摩挲那塊刺眼的紅印子。
被觊觎,被侮辱,甚至被輕蔑地稱為爐鼎,她怎麼可以受這種對待!
師尊純真善良,不管遇什麼事,總會率先内省自審。這樣溫潤的處事風格對上不長眼的小人,會很吃虧。
殷甯精緻的面龐突兀地爬上一絲怒郁,由眼入心,生出複仇的念頭。
不如,報仇一事,就讓徒兒代勞,替我的師尊反擊回去,最好還刀百倍。
聞笛笙……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任之恩喉嚨滾動,臉上癢癢的,感受到殷甯專注凝視自己的目光,不知怎麼,心跳陡然加速,垂手定在原地,不敢挪動分毫,怕驚擾到徒兒灼熱的視線。
說起來很羞人,她喜歡被殷甯這樣看着,專注熱切的眼神,像驕陽照在身上,暖暖的。但她才是師尊,反而喜歡享受徒兒的關心,好丢臉。
任之恩克制地閉阖雙眸,提醒自己要拿出師尊的樣子來。
于是按住左臉上作亂的手,睜眼,環捏着她的手腕,探入靈力給她檢查身體:“此事責任在我,殷甯無需自責。”
我承諾過的,要保護好殷甯。可在客棧裡,她被帶走時,自己隻能看着,徒然心慌無措。
任之恩擔憂蹙眉,也不知聞笛笙是否有對她做下别的手段,千萬不要留下隐患。
于是探出指尖,點在殷甯小臂。絲絲靈力入體檢查,順暢無阻,忽然如觸電般猛然縮回手,眼神躲避:“還好,身體無礙。”
剛剛她感覺到了,殷甯的丹田,在接納自己。
也許是因為與殷甯兩次靈力交融,靈力間好像,産生了一絲契合感。可這明明是道侶之間才會存在的現象,我們隻是師徒……
殷甯驚訝地目睹面前人突然蔓延的嬌嫩粉紅,轉瞬間就已經侵襲了大片肌膚。思緒被任之恩的反常表現突然打斷,晦暗的瞳孔重新恢複清明。
師尊為何突然害羞?毫無征兆啊。殷甯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這次噬靈獸又吸食了靈力,還需雙修才行!
師尊臉皮薄,定然是不好意思開口。
“師尊,我随時可以把靈力還給你。”
“不用!”任之恩狠狠嗆了口氣,連連擺手,“這次噬靈獸很溫和,沒關系的,不會對我造成很大影響。你完全可以把靈力煉化,收為己用。”
講到這裡,任之恩閃過靈光,若是讓殷甯多多吸食些自己的靈力,那麼她就可以迅速突破煉氣期了,修為提高,有靈力護體,就不會再被攝魂鈴控制了!
“殷甯,你可以每日催動噬靈獸,從我這裡取走一些靈力煉化。”
“自力修煉方為真修”的原則,已經被她抛到腦後。
任之恩難得地運轉腦筋,努力邏輯自洽。沒錯,那些大道理,都是用以要求自身的,殷甯她魂力有缺陷,師尊可以幫忙。
“不可以!”殷甯顯然不同意她的提議,皺眉輕俏拍打她的手臂,“哪個大傻瓜會讓别人吸食自己的靈力啊!”
“沒關系的,隻要不把我的靈力全部鎖住,就完全沒問題。”任之恩笑得寵溺,顯然沒明白為何被打。
“師尊你真是,唉。”殷甯扶額,無奈歎氣。
之前聞笛笙一口一個“爐鼎”來侮辱師尊,已經令她很不适了,師尊怎麼還不知愛惜自己呐,好愁人。
她這種舍己為人的想法,不就是自己往爐鼎的方向上努力嘛!
殷甯看着她,語氣裡盛滿鄭重和心疼:“師尊,複述我的話:任之恩屬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修煉工具。”
屬于自己?
爛債纏身,東奔西走忙于青玄複興,她早已将自己劃歸身外,為宗門而活。
任之恩略顯酸澀,揣着顫動的心,垂眸,十分聽話地悶聲複述:“任之恩屬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修煉工具。”
而後又小聲補上一句:“給殷甯的不算。”
作為師尊,幫徒兒修煉是應該的,不算工具。
殷甯欣慰的心情沒維持住一秒,就被這句緊随其後的小尾巴吹散了。
“不對,我也不可以!”
對上任之恩不争氣的樣子,她眼神嗔怒,又倏而轉笑,側過臉,壓抑不住輕翹的嘴角。
師尊她好可愛!
……
這些個可惡的東西!
神元宗内,聞笛笙坐在寒玉台上修煉,心中戾氣未散,遲遲靜不下心。
父尊明明交代好了,我先與任之恩虛與委蛇,其餘人埋伏等待,待我探清她的底細,便一舉而上。
也應諾了我,在青玄以玄冥禦盾來換取任之恩之前,她都是我的玩具,父尊為何反悔,為何放過她們。
我沒有失敗,都是父尊的錯,我沒有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