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雅被這話逗得忍俊不禁，兩人倚在一塊笑着，周圍也随之響起了陣陣歡快的笑聲。
“我小時候就沒什麼閑暇時間看天空，一直都在忙碌，根本就沒有擡頭看天空的念頭。”玉雅笑着歎了一口氣。
“那你現在看着這滿天星星，有什麼感受呢？”婉妗歪着頭問道。
“說不上來。”玉雅微微皺了皺眉，眼睛沒有離開天空，一絲迷茫在眼睛劃過，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小姐，人一旦過了這個年紀，就仿佛失去了幼時的那份天真爛漫，小時候未曾得到的東西，長大後即便得到了，或許也難以再感受到那份純粹的美好了。”
玉雅身體又往婉妗身邊靠了靠，婉妗順勢将玉雅摟得更緊了些，兩人能感受到彼此身上傳來的溫暖。
“我娘生了好幾個孩子，我是第二個孩子，上頭有個哥哥，而我身後還有一大串妹妹，我娘生了好些個孩子後才又生下弟弟。”玉雅眼睛低垂着，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衣角，聲音平淡地講述着，“我出生後沒吃上幾口娘的奶水，稍大些能吃米粥了，就給我喝米粥，我家的家境還算不錯，并非養不起我這種情況，雖說我是第二個孩子，但我仍徘徊于親戚之間，我們住在一個大院裡，滿院子都是親戚，哪家有飯就給我一口吃的。”
“其實我沒怎麼見過我娘，我娘要勞作，她一旦懷孕，就更不許我靠近她了，家裡人覺得我是女孩子，我的氣息會招來妹妹，弟弟就來不了了。”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滿心希望娘能多看我一眼。”
“可事情并不如我所願，娘生下妹妹們之後就愈發不喜歡我了，她把妹妹們都丢給我，我帶着妹妹去親戚家，原先就我一人時，親戚們還願意分我一口飯吃，可我帶着妹妹，親戚們就不願意了。”
“雖說我家條件尚可，但生了那麼多孩子，以我家的條件來說也隻是勉強維持，生是生了，養卻又是另一碼事了。”
“到了後來，娘就把我和妹妹都賣給别人做丫鬟了，然後便遇到了小姐您。”
玉雅想把臉再湊近婉妗一些，婉妗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将她緊緊摟進懷裡。
“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玉雅眼神落寞，一頭埋進婉妗懷裡，“每次見到我娘，她似乎總是想着讓我難堪。”
“小時候，親戚已經明确告訴我和妹妹不會再有飯吃了，可我娘非要拉着我去讨那口飯，那個親戚本來對我還挺好的，可經過我娘這麼一鬧，我就再也不敢去那個親戚家了。”玉雅咬着下唇，“我娘還會當衆數落我，說是我的錯，然後對我又打又罵，我在衆人面前簡直無地自容。”
“那時候我身後跟着妹妹，冬天的時候，我和妹妹也會像我們現在這樣抱在一起取暖。”玉雅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很喜歡你妹妹吧。”婉妗輕緩地拍了拍玉雅的肩膀。
“也說不上很喜歡吧，畢竟小孩子哪有時時刻刻都聽話的，帶着那麼多妹妹難免會心煩，不過在那個時候，我們可以互相取暖。”玉雅眼睛看向遠方，回憶在腦海裡浮現，“這也算是我幼年時比較美好的回憶吧。”
“你還記得你妹妹嗎？”婉妗看着懷裡的玉雅問道。
玉雅搖了搖頭，把頭埋得更深了。
“說實話，不是很記得了。”玉雅苦笑着，“我們被賣掉的時候，我是第一個被賣掉的，還算是用心挑選的人家，有一次我抽空回家，發現妹妹也被賣掉了。”
“是賣給人牙子啊，小姐，您能明白嗎？我根本不知道妹妹被賣到哪裡去了，我很小就被賣掉了，說賣我的時候是用心挑選人家，其實也不太對，但起碼是正規渠道，我被賣到很多戶人家當丫鬟，那些都不是什麼大家族，當時都沒簽賣身契，頂多算是在那裡幹活，最後才賣到鑲洛王府的。”
“我見過很多人打罵丫鬟的場景，心裡很害怕，幸好小姐您不會打罵我，一時間，我都分不清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的，也許我比妹妹要幸運些吧。”
“你妹妹一定會沒事的。”婉妗安慰道。
“我也希望如此。”玉雅閉上了眼睛。
“如果現在再讓你做個選擇，你會跟你娘離開嗎？”婉妗用手撫摸着她的頭發。
玉雅聽到這個問題，微微一怔，眼睛也睜開了。
“不會。”玉雅把埋在婉妗懷裡的頭擡起來，“我娘成婚後就是幹伺候人的活，我現在也是幹伺候人的活，不過一個有契約一個沒契約罷了，小姐您現在不打罵我，換個人伺候就不知道會怎樣了。”
“如果我婚後遭遇不幸，我又能否順利掙脫呢？”
“況且，誰又能說得準那一紙婚書和賣身契哪個更能束縛人？”
婉妗凝視着玉雅的雙眸，兩人的目光交彙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拿回了自己的賣身契，你打算做些什麼呢？”婉妗問道。
“我還沒怎麼想過這個問題呢。”玉雅輕輕搖了搖頭，“我心裡清楚自己簽的是死契，不敢有太多想法，怕想法太多卻又無法實現，那會很痛苦的。”
“即使不是我娘給我說的那門親事，我也依舊不太想成婚。”玉雅眼神暗了下來，“我爹對我娘不好，他得病後身體不行了，沒了工作，全靠我娘養活，我爹覺得一個男人靠女人養着很沒面子，所以整天跟我娘吵架，可吵完架後還是得靠我娘養着。”
“我娘每次和我爹吵完架，就把氣都撒在我們身上，小時候我很天真，還試着勸我娘離開我爹，結果我娘轉頭就向我爹告狀，然後我爹又把我罵了一頓。”
“慢慢的，我就不再管他們的事了，很奇怪，我娘雖然對我們很兇，卻很怕我爹，都不敢把氣撒在我爹身上，隻敢拿我們出氣。”
婉妗沉默良久，長歎一聲，目光飄向了天空。
“你聽說過伥鬼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