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既然已經說了,讓陽平公主來幫忙,那女子隊伍的事情由陽平公主操辦倒也合情合理。
鑲洛王雖然應允了婉妗組建一支女子隊伍的請求,可實際上對這件事必然不會太過認真對待。
他們甚至都覺得女子學堂不過是個玩笑話罷了,無需當真,隻是在皇後面前說了出來,皇後雖說也并不在意這些事,但好歹總得做做樣子。
那就讓陽平公主陪着婉妗玩玩好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差不多就行了。
樹上的枝頭傳來了陣陣蟬鳴,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一輪高懸于天際的太陽,不知何時變得熾熱無比,它的光芒讓人哪怕隻是匆匆瞥上一眼,眼睛都會被那刺目的光亮灼痛,根本不敢長時間直視。
陽光把大地烤得發燙,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點燃了一般,燥熱得讓人難受。
婉妗的眼睛迎着強烈的太陽光,不由得眯了起來。
這是婉妗第一次進入公主府。
公主府和陽平公主本人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公主府全然沒有陽平公主身上那種令人感到壓迫的氣場,反倒透着一種輕松自在的氛圍。
陽平公主正在後院訓練剛招募進來的女子隊伍成員,婉妗則由仆人引領着來到了待客廳。
沒過多久,陽平公主就邁着大步走到這裡。
婉妗起身行禮,正欲上前,陽平公主卻擡手阻攔:“我剛剛給她們做了示範,出了一身的汗,郡主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婉妗應了一聲,坐回原位。
“怎麼今日想起來這裡了?”陽平公主拿起疊放在一旁的手帕擦汗,“我還想着過幾日再喊你來。”
“我今日去為學堂祈福,繞路經過公主府,問了人,得知公主在府内,便進來了。”
祈國人對這些祈福之事頗為信奉,但凡有什麼開業之類的事情,為讨個吉利都會前去祈福。
陽平公主背靠着牆壁,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婉妗:“你居然還有創辦女子學堂這樣的想法。”
“公主不也有這樣的想法嗎?”婉妗眼含笑意直視着陽平公主的眼睛。
“哦?哈哈,不錯,我的确曾考慮過讓女子進入學堂。”陽平公主說,“我希望朝堂之上的女子能多一些,這樣對我較為有利,在提出建議之時,人們往往會傾向于選擇與自己同性别的人,或者說在内心猶豫不決之時,哪邊人數多就會選擇哪一邊,畢竟人都是有從衆心理的。”
陽平公主笑了幾聲,目光穩穩地與婉妗的視線相接,未曾躲避。
“那你為何會想要創辦女子學堂呢?”陽平公主歪了歪頭,“以前從未見你提及此事。”
婉妗聽到這個問題後笑了笑。
為什麼會想創辦女子學堂?
其實,早在前幾個回合,這個想法就在婉妗的腦海中形成了。
“公主,您覺得公平嗎?”婉妗與陽平公主相對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認真。
“什麼公不公平?”陽平公主仍然歪着頭笑着。
迎着陽平公主的笑容,婉妗很想也擠出個笑容來,可忽然間,她就是笑不出來。
婉妗轉過頭不再看陽平公主,隻是低垂着眼眸,眼中閃過萬千思緒,而後再次看向陽平公主。
她緩緩說道:“男子能夠進入學堂,為何女子就不行?男子能夠入朝為官,為何女子卻不可以?男子能夠遊曆天下,為何女子就不行?”
“有些人認為女子來月事是不潔的,這般污穢之人怎能進入學堂這種神聖之所呢?可一聽到女子害怕生育、不想生育就心急如焚,既嫌月事肮髒又想傳宗接代,實在是可笑至極。”
“不能進入學堂,也就意味着無法進入朝堂,倘若有一天,規矩有所放寬,女子也能夠參加科考了,可到那時,又有多少女子懂得這些知識呢?機會總是難得的,如果要等女子重新學習男子學過的知識,那得要等到何時?”
“女子還不能抛頭露面,這也不許做那也不許做,男子闖蕩天下,女子守着後宅,長此以往,一代又一代。”婉妗深深地歎息一聲,“這并非我所期望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此時房間裡靜悄悄的,唯有兩人輕微的喘氣聲在緩緩回蕩。
“可是從來便是如此。”陽平公主沉默了許久。
“從來如此,便對嗎?”婉妗說,“公主,您不也正在打破常規嗎?”
“我不知道。”陽平公主也斂去了笑容,“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對是錯,但是我知道,他們口中所謂的規矩常理是錯誤的,至少我并不認同。”
“我并不在意他們的看法,可是聽得多了,心中難免會産生動搖。”
“我這樣做究竟是正确的,還是錯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