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怪物四處都是。
猙獰、兇殘、面目可憎。
它們撲向無辜而又弱小的族人。
老人,孩子,夫人,男人,都是它們的獵物。
血液與殘肢四濺,有血液飛濺上了坦的臉,血腥味闖入了他的鼻腔,他遲疑着抹了一把臉。
手上的血液給了他當頭棒喝!
是啊……這裡是生死的交界處!
族長早就和他說來到這裡一定要第一時間種下鬼藤草,哪怕要用血液澆灌都可以。
畢竟……這裡存在着的都是被放逐的……有罪的魂靈。
隻有花燈可以為他們在迷霧中撕開一條路來,而這也正是燈魂族一直在做的事情,他們天生能與魂靈溝通,制作花燈,引渡魂靈。
他們是惡靈贖罪的審判官。
而就在剛剛,坦點燃的花燈,将這些惡靈全都吸引過來了!
他當機立斷大喊着:“看這邊!”
他的聲音立刻吸引了怪物的注意,怪物從一個族人身上退了下來,雙腳用力一蹬,向坦猛地撲去。
坦則是早有預料,向一旁閃去。
“來抓我啊!”
“大家保護好自己,不要亂動!”
“也不要出聲!”
坦一邊躲避一邊繼續大喊。
當所有的怪物都停下對其他族人的攻擊而專一地追擊着他——花燈的擁有者的時候,他才抱着花燈闖出了迷霧。
人形怪物追着坦與花燈跑了出去出去。
迷霧合上縫隙。
站在血液和殘肢裡的幸存者,這才偷取了一段時間的平安。
阿南被母親與母親懷中妹妹的屍體壓得喘不過氣,他躺在一片血泊中,是他的家人用血肉為他擋住了怪物的襲擊,并且為他提供了僞裝。
母親的手還緊緊捂在阿南的嘴上,她死前驚懼的眼神還倒映在阿南放大的瞳孔裡。
不要出聲!
阿南的眼淚無聲地順着他眼角邊的凹陷處滑落,将那一片皮膚上的灰塵沖去了一部分。
但是這血淋淋的陰影,再也洗不掉了。
阿南顫抖着。
阿南無聲尖叫着。
阿南劇烈喘息着。
怪物的嘶吼由大到小。
母親與妹妹死後怪物便離開了。
怪物的嘶吼越來越遠。
他們追着坦逃出了迷霧。
族人的悲鳴由小到大。
他們在懲罰與死亡中存活了。
這片荒村被族人們收拾了一下就入住了。
一些被族人帶過來的雞鴨等牲畜也被安置下來。
阿南因為早年喪父年紀尚小又失去了最後的家人住在了鐮家裡。
鐮是整個族群裡除了坦之外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族長的人選。
他們燈魂族有規矩,除了族内大小事務由族長決定之外,隻有族長能決定花燈的制作與使用。
至于原材料則是大家一起來收集,然後按比例要求上交。
坦早已心許族長,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而他的性子就是比較直率簡單,不适合當族長。但族長似乎對他格外信賴,所以盡管鐮的性子更溫和可靠,族内還是傾向于下一任族長是坦。
“阿南,以後你就要和鐮叔一起生活了。”鐮用鬼藤草生了堆火,他輕輕用小木棍翻弄着草堆,讓火更旺一些。
受了驚吓的阿南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半天也不肯吭聲。
“别怕,鐮叔會好好照顧你的。”鐮緩聲道,他放下手中的棍子,湊近阿南,用有些粗糙的大掌撫摸阿南的發頂。
暖意透着手心傳遞過來,阿南從臂彎裡擡起頭看着鐮,“嗯”了一聲。
阿南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住的村子那麼偏僻都會有敵兵找過來。
阿南不明白,為什麼路上明明甩開他們好幾次他們依然都能找上來。
阿南隻感覺,鐮叔的冷靜與溫和給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來到荒村的第一個晚上,阿南在火堆旁睡着了。
接下來的幾天,終于在房子周圍種下了鬼藤草防止有沒跟着坦出去的怪物襲擊的族人們逐漸将恐懼壓在心裡,嘗試讓生活步入正軌。
隻是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他們的存糧很快告罄,這裡的土地又種植不了莊稼,在隻有水喝的情況下,他們根本無法存活。
于是族長之位的繼承人鐮站了出來,他提議用花燈打開通道與外界來往。
這個提議遭到了一直以來隐居的族人們的拒絕,而且沒有人能夠保證敵兵到底也沒有被殺死,這些天會不會守在迷霧外。
鐮:“我可以以身試探外界敵兵的有無。”
族人們又吵鬧着說交易的話很快東西賣完了怎麼辦。
鐮:“我們可以開辟通道在迷霧外種植。”
族人們又問花燈不夠用怎麼辦,畢竟人皮和活畜的量都是有限的。
鐮:“我們可以遷家裡的青壯年道迷霧外定居,每隔一段時間打開通道把糧食和必需品送進來。”
又有族人問不願意與家人長時間分局怎麼辦。
鐮:“一起搬出來。”
鐮:“各位,現在是特殊時期,隻能這麼處理了,不然燈魂族就隻能……”
“徹底亡族。”
這次沒有族人再有疑問了。
至此,燈魂族來到迷霧中之後第一次開始了半隐居生活。
然而等族人們好不容易适應了這樣全新的生活,迷霧突然被打開了。
是啊,這裡可不是普通的荒村。
這裡是黎明的背面,是永遠的黃昏。
是背負罪孽的惡靈的放逐之地。
而他們不過是贖罪蠻荒裡的入侵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