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生切的記得那一天,實在是足以刻進她整個人生曆史的一天。
才下山遊玩回來,整天都在整理資料,她閑來無事就打算逗逗師父玩:
“師父,你來給我做個生氣臉呗,我看看咱們的冰靈根無敵司道大仙尊是怎麼生氣的。”
她師父:
“……”
她于是大聲的“哦”了一聲,道:
“懂了,我們偉大的司道天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内斂聲色外收形勢,怎麼會因為凡間的事情生氣呢。”
她師父想開口,說有生氣過,隻是這一開口,就要又是血色。現在她的弟子眉飛色舞的,又是看書坐不住了,逗她呢。
不應說。
隻是她的沉默被她的弟子理解成了默許,這人擱下書就跑到她的身邊,輕輕的問她:
“師父師父,來來來,你笑的時間确實少,但是我确實還是記得的。隻是你生氣的樣子我沒見過,現在給我生個氣。”
她師父輕輕推了她一下,把這個動不動就往她身上靠的弟子挪開,還指了指旁處的弟子席,眼睛都沒從書上移開,道:
“我不生氣。”
她“哼”一聲,嘴裡威脅了一下,道:
“我現在把你手上才寫好的綜述撕了你生不生氣。”
她師父耳朵動了動,轉過頭來,連腦袋都往她這裡伸了一下。
她道:
“是的,你沒聽錯,我現在把你的綜述撕了,你生不生氣。”
她師父轉頭就把還在看的綜述從桌面往她那邊推,冷聲道:
“撕。”
她:
“……”
“不是,我就說着玩玩,怎麼可能真撕啊。”
“不公平不公平,你要罰我。”
“我隻是提一下啊,你好過分,你欺負我。”
她師父搖了搖頭,說道:
“你可以撕,我不罰你撕我綜述。”
她詫異道:
“真的?”
她師父微微點頭。
她往前探了一兩二三步,又問道:
“真的?”
她師父點了點額頭,閉上了眼睛道:
“我罰你其他的。”
“你從綜述理論悖了,綜述沒及時交上來,自己寫的綜述自己都不忍心批,選一個罰吧。”
她眼含淚水,道:
“你說了放假的時候不算時間的!你欺負我!你就是想罰我!”
她師父對她招了招手,她乖乖的站了過去,她師父敲了一個腦瓜崩,問她:
“我欺負你了嗎?”
捂着頭的她立馬乖巧的答道:
“沒有。”
她師父點了點頭,道:
“去看書,綜述交上來的時候,再交個延時分析。”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扭了一下頭,輕輕問道: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你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會一直想一直想的。就比如好時候,你都該生氣的,偏偏你就不生氣。”
“就比如剛剛我那麼鬧你,還有之前下山的時候,我說我要新改個稿子,讓你在門外等了一個多時辰,你都不生氣啊?老婆,你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
她師父看着這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扭,明明之前都已經給她挪出了一臂的距離,現在整個人都貼到她的臉上,她的愛人話語裡面總是含着情緒,臉上的表情也将内裡的情緒都現了出來。就連,就連那雙藍眼裡面,都能看到所謂的愧疚。
她的愛人在因為一年前的事情向她道歉啊……
她師父心中升起了好多的憐惜,想着這些那些,一時倒也沒去管話裡的“老婆”,又或者是,裝作沒聽見吧。
在那一雙有了些水光的天藍眼眸注視下,她師父輕輕的說道:
“想見你。”
“泠之,那個時候 ,我很想見你。”
得到回答的她猛的圓了下眼睛,張開雙臂直接想去抱說出這樣親親話語,在那安安靜靜坐着的人,隻是好像現在是學習時間,好像那坐着的人不喜歡。
于是她轉頭一邊往她坐席上走一邊笑,大聲的自言自語道:
“師父,我要好好學習。嘿嘿,師父,我也想你。想你。”
等她坐下的時候,看到和她對席的師父,安安靜靜的托着右手,正帶着笑意的看她。
右手撩起的墨發垂在案上,米黃的書本平整的翻看,細眉下那冰藍的眼眸溫柔的看着她,對上了彼此的藍眸。
她一直都覺得她師父很美,可是,直到現在,她再一次被她師父的美震撼了。
一直對視了好久。
好久……
-
看。
連這麼記憶深刻的場景,都因為那個時候隻顧得高興,隻覺得自己真是幸福,都沒記清師父是什麼時候笑的,師父笑之前幹什麼了。
什麼都記不住。
如果。
如果這一幕的場景,變成幻象,反複出現,該有多好啊……
這樣,也許記住了呢。
季翎想到了白雪鎮聽到的說書人那小哄堂熱場話,說的是一個書生夜晚看到狐狸精,被狐狸精的美貌震驚的一點聖賢書沒剩下,隻會反反複複的說,“美人啊。”
她也好想給那個愛看話本子的,也愛聽說書的,師父說啊。說:
“師父,你知道嗎,有些人在看見很美的東西的時候會忘記自己想要幹什麼的,你說搞笑不搞笑?師父,你知道嗎,有些人在看見很美的東西的時候會忘記自己想要幹什麼的,你說搞笑不搞笑?師父,你知道嗎,有些人在看見很美的東西的時候會忘記自己想要幹什麼的,你說搞笑不搞笑?”
可是,她聽不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