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你且看。”
季翎兩指并攏,一顆碩大的水球便裹住了談小滿的那些衣服,随後衣服翻動一下,便多了污色。她把有着明顯黃泥的水往外一扔,衣服從空中輕輕的落在了凳子上,季翎帶着一些自得道:
“你看,新的了。”
她将衣服拿去貼在小人的臉上,輕輕摩挲,寬慰道:
“是不是幹幹淨淨的。”
談小滿瞪大了雙眼,驚訝道:
“是诶,仙師,明明是水泡着洗的,竟然一點都不濕。”
“仙師好厲害。”
季翎看着小人放亮的眼神,便又旋即把那床被褥水洗了一番。她在等小人的一些話,然後拒絕她。畢竟,這般如同“神迹"的舉動,一定會讓這個小人震動。就像她師父說她當年求仙,是苦苦求了許久,才踏上了修仙的道路。
季翎不想收徒,她的全部心血,都已經和注定隻會注入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上。
等了片刻,小人疑惑的看着她,道:
“仙師,你不帶我去廚房嗎?”
“對了仙師,這些衣服放哪啊?”
“被子要疊起來嗎?”
一樣。
她師父會收拾房間,讓一切的幹幹淨淨規規整整的。
她師父會等她起來後,疊被子。
不一樣。
不該這樣的。
季翎面上淡淡的問道:
“你,不想和我說一些其他的嗎?”
季翎聽到自己的聲音沒有發抖,卻感覺自己的心在抖。
最起碼,問問這是怎麼做到的。
小人如她所願的,扭扭捏捏半天,在她面前,輕輕的祈求道:
“仙師,你能這樣幫我洗頭嗎?”
“這樣,好像可以洗頭。”
“我自己在一個人河裡洗頭,總感覺怎麼都洗不幹淨。”
季翎輕輕摸着湊過來的小人的頭,一點一點的撫過。
她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哪怕她到如今,也隻撫過她師父的頭。
可是,這個小孩,應當是,應當是想被輕輕的摸摸頭吧。
如果,如果時間再久一點,她們認識得再久一點,或許,季翎會抱住這個小孩。
現在,這般就夠了。
談小滿的頭發沾了點點水珠,卻還是摸着枯燥不堪,但是并沒有多少灰土,也看着可能的油污。估摸小人她還是愛幹淨的,哪怕隻是把頭發洗的幹幹淨淨,也是要洗的,不像袖口褲腿之類的亂糟糟。
身子,衣服,這些勉強不了,就算了。
其實也沒有多幹淨,她輕輕嗅了一下,還是能勉強聞到一些油味,菜味。一些廚房的味道,一些人間的味道。
大概小孩的洗頭,也隻是腦袋伸進河裡,水沖沖吧。
季翎慢慢抓過談小滿的發絲,輕輕的說道:
“可以的。”
“不過要先等等,先要熱水,畢竟,方才那些水已經洗身子了。”
談小滿微微晃了一下頭,答道:
“仙師?”
“還剩了好多水的,好像,有兩桶,我隻用了半桶。”
季翎聽後,心中又是一陣感慨。這小孩是以為她也要洗,所以才留了一桶半的嗎。
不對。
應當是,以為她也要洗,所以才用了半桶。
這種小人隻會用自己的那一份,而不是看到全部後想着留下别人的那一份。
季翎微微感受了一下,小人的發質并不好,那些正式的廚子有小帽遮蔽油煙,而她沒有。
發絲遠遠看着黑烏,不過是同那枯黃的面色相比。可季翎卻覺得這個現在這般瘦弱的小孩,頭發合該隻是沾了些黑色。等到身體好一點,頭發也會跟着好起來的。
才洗了澡,眼下臉色紅潤一些,季翎又是貼臉在看,便将小孩的發色、發質都看清了,用手縷縷感受了。
整個身體不隻頭發都是毛毛躁躁的,是該好好洗洗。
像一隻可憐的泥巴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