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喬楚生憑着過往的記憶找到了那家店鋪,原先擺在那兒的玻璃框裡的手表不見了,直到這一刻,他還是不願意相信。
“您是…路先生的愛人?”
老闆注意到店門口站了個男人,就盯着那玻璃框發呆,走近一看,莫名覺得有些眼熟,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
“您認識我?”
“那當然了,我見過您一次,後來路先生就經常拿您的照片給我看。”
“他經常過來?”
“也不是經常吧,就是一過來待上大半天,就盯着那塊兒發呆,”老闆指了指那個玻璃框,笑道:“他應該把手表送給你了吧?”
喬楚生回過神,張了張嘴想要問那塊手表,卻始終缺了開口的勇氣,老闆看出他的不解,解釋道:“您可能不記得了吧,幾年前您和路先生在我店門口看那塊手表很久了,說來也怪不好意思的,當時我還以為你們密謀什麼的,就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第二天路先生就過來找我了。”
“他第二天過來了?”他突然想起,那天之後,好像路垚是說想出去買吃的,自己還想跟着去,怕他一個人不安全,可路垚就是不同意,死磨硬泡的才讓他留在賓館裡,他…他是又返回來了?”
“是的,路先生說您很喜歡這塊手表,想買下來,但是他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錢,就跟我談了好半天,提出分期付款,每個月打一點,我這兒您也知道,賣的都是奢侈品,這種付款方式在我這裡從來沒有過,但大概一個是路先生确實打動了我,讓我動了恻隐之心,一方面是他提出的條件很誘人,所以我就答應了。”
“什…什麼條件?”喬楚生愣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說他願意用兩倍的價錢買下這塊手表,多的一倍就當作分期的利息,您知道的,”老闆比了個數字,“這算得上是天價了,多的那利息都夠我再買下兩間鋪子了,所以我就答應了。”
“喏,這是路先生給我簽的合同。”老闆回店裡找了好久,才翻出幾張紙遞給喬楚生。
喬楚生接過,逐字逐句地看去,再看到最後一頁簽名地方的日期,确實是路垚承諾的第二天。
“他這幾年一直都在按時彙錢給您?”
“對,一次都沒有延誤,其實後來路先生第一個月給我彙款的時候,我就有些後悔了,實在是路先生每個月彙款的金額太少了,我算了算,怎麼着也得好幾年,最少有個八九年,往長了算十幾年,您說我不能這麼多年一直為路先生留着這塊手表吧?但這…我好歹是個生意人,既然簽了合同,就不能言而無信,後來突然過了幾年,路先生給我打電話說,他以後會每個月多彙點兒,争取早日拿到手表。”
“那您還記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多彙的嗎?”
“您等等,我找找賬本!”
老闆在櫃子裡翻了好久,才拿出一個紅色的本子翻開其中一頁給他看,“應該是簽了合同的第三年。”
第三年?
那應該是路垚去英國上學的時候,那個時候路家已經瀕臨落敗了,他哪來的錢?是路家給的生活費嗎?那都用來彙款,他吃什麼喝什麼?
“本來我以為就算多彙,少了少了也得是個十年打底,沒想到路先生後來彙的越來越多,五六年就還清了,好像是五六年吧,”老闆又翻了翻,确認了一遍,“五年多,不到六年。”
“他…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嗎?身邊有沒有别?”
“沒有,每次都是他一個人來的,來了就盯着那塊手表發呆,要不就是掏出您的照片跟我聊上半天,我還問他您沒有一起來,他說您有事過不來,後來最後一次結清的時候,路先生可高興了,要是身後有條尾巴,怕是都上天了,”想到這兒老闆不免覺得有些好笑,細想來,當初一時的恻隐之心倒是成就一樁美事。
喬楚生隻覺得自己腦袋暈暈,有些站不穩,吓得老闆連忙扶住他,“您沒事吧?”
“沒…沒事,”他推開老闆的手,緩緩鞠了一躬,“多謝您,”而後蹒跚着離開,身後似乎還傳來老闆不放心的囑咐,但他已經有些聽不見了,耳邊嗡嗡作響。
渾渾噩噩的來,渾渾噩噩的走,坐上車的時候,喬楚生便一直在發呆,抱着那個手表的盒子一言不發,萬般回憶在這一刻湧入了腦海。
也是這是,他才發現,那些被他刻意藏起的回憶,其實從沒有随着時間的離去而淡去,而是一直都刻在他的心裡。
可,這一趟來廣州,卻是将一切都打破了。
喬楚生走後,六子越想越不對勁,接到四哥要回來的消息早早的等在車站,見他下來忙迎上去,很快他就發現四哥不對勁,因為自己不管怎麼問他,他都一言不發,眼神呆滞,直至回家。
關上門後,喬楚生跌坐在沙發上,抱着那塊手表,一遍遍地摸着,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