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多言建議下，一行人敲定青璃國為目标，鑽了空子倉皇逃走。

而成煦帝一門心思都在備戰打仗上，無暇他顧。

轉眼又是小半月過去，雁回城風波漸歇，派去少軒城尋醫的信使回報，言道回春堂人去樓空，街坊鄰居也不知主人去了何處。

難道真如那神秘人所說，一定得皇帝躬親前往，才能找到治病良方？

左右還頭疼未發，成煦帝暫且按下不表，全力調兵遣将。

但他始終沒提重新啟用華榮裳，反而格外看中江蔚然，連蕭之榮都黯然失色。

而就算他提出來，心灰意懶的華榮裳也很有可能抗旨不遵。

整個北蒼都動了起來，招兵買馬熱鬧非凡。

當江蔚然“衣錦還鄉”，向華榮裳讨要安平君身邊的眼線名冊，後者順從地給了，但對江蔚然曾經的諾言不屑一顧。

“你不想知道了？”江蔚然掂了掂薄薄的小冊子，眉梢微挑。

華榮裳躺在院中花架下，翻身假寐，應了一聲“不想”，連眼皮都懶得擡。

少頃，江蔚然去小廚房端了些點心回來，清茶淡酒。

“我們許久不曾坐下來好好聊聊了，夫人。”

華榮裳置若罔聞。

江蔚然絲毫沒有被忽視的不悅，反而輕輕一笑，自顧自吃了起來。

他碾碎盤中某片松散的點心，語氣淡然：“那麼我想你是早知曉了，九頭鳥幫主是鸩目鬼高湛，八詠樓前任樓主北冥就是南谌，這兩人你都見過。”

躺椅上的人果真睡着了似的，呼吸均勻，一動不動。

“我和鸩目鬼互通聯系日久，之所以不早點告訴你，也是擔心你接受不了真相。”

他還說了許多，沒得到半句回應。

“此去鄭國，恐成永決，”直到酒盅見底，他才低眉黯然道别，“夫人，珍重。”

言罷，他利落起身，負手離去。

鳥鳴啾啾，春天快要來了，獨屬于北地的冬淩花勢頭漸弱，花架間的粉色骨朵悄然生長着。

涼風吹來絲絲酒意，拂過華榮裳光潔的額頭，發絲輕揚，眼角沁出一滴腥鹹的淚水，紅唇微張，呢喃着：“娘親……”

火紅紅的太陽高懸，沒什麼溫度，貼身侍女輕手輕腳抱了薄毯蓋在她身上，細心掖了掖被角，以免感染風寒。

雖然傷了眼，但華聿閑不住的性子一點沒改，安分了沒多久，又鬧騰着要找綠眼睛護衛，摳下眼珠子裝自己眼眶裡。

心力交瘁的韓貴妃忍無可忍，一巴掌甩了過去，打完，她又心疼得直掉眼淚，母子倆跪坐着抱頭痛哭。

再之後，太子便建議韓貴妃把華聿送到長公主身邊待一段時間，畢竟華萦枝的病情方才穩定一些，正是需要人關注的時候。

于是華聿一直在他姑姑府中調養到了來年開春，華榮裳像是犯了春困，每一日都很憊懶，和氣氛緊張的雁回城格格不入。

*

蕭雲舟沾了義父的光，封了成煦帝手下第一位異人将軍，卻半點高興不起來。

那日從雲間來客逃出，是得多謝那個奇怪的男人，可當他找了人想回去解救南風館裡被迫賣身的小倌們時，看到的隻有滿地屍體。

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死了，包括那兩個被藍發男人迫害得雙眼變紅的孩子。

他崩潰地問為什麼，耳朵開了個洞的司空楚橫跳下房梁，往他眼皮上吹了一口氣：“小将軍，他們若活着，等你功成名就，就是你的催命符。”

那之後，司空楚橫又像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任憑蕭雲舟翻遍後櫻坊也沒找到他一片衣角。

司空楚橫最後一次現身，是在南苑獵場，穿過層層包圍，精準找到他的營帳并無聲無息爬上床，掐住他的脖子，左邊唇角的紅痣高高挂起。

“蕭将軍，來日方長——我在青璃等你。”說完這句滿含深意的話，男人毫不猶豫一拳砸暈了他。

來自青璃國，怪不得……蕭雲舟昏過去之前還在想終于找到了此人百般針對自己的原因。

次日，蕭之榮——鎮遠大将軍暴斃府中，死狀凄慘。

值此讨伐各國之際，大将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人殺了，皇帝龍顔大怒，主意更改，強令華榮裳重回戰場。

華榮裳稱病謝絕，但奈何诏書都貼到了長公主府大門，不得不披挂上陣。

聽聞言邦反賊正紛紛湧向東蒙城，成煦帝下令全力緝捕，一場北蒼國内的大清洗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