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仍未作答,隻顧垂淚。
精血中有她的一縷殘魂,無有神智,隻有暴戾的攻擊性,一旦蘇醒,就意味着她也得徹底消散。
然而她為之悲恸哭泣的并非此事,而是眼前之人,縱使素未謀面,血脈中的共鳴仍讓她一眼認出了南谌。
蓦地,她擡眸死死盯住一無所知的柯夏,面容有刹那扭曲,南谌卻知道自己還是猜對了。
眼角抽動了下,他眸光驟冷:“你若不肯說,就去死吧。”
“兒——”女子空渺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我的孩兒,一定要逃出去……”
青煙翻湧不停,最後凝聚成一張地形圖,閃着紅光的圓點在四國落地生根,其中一個正對應陰山後的峽谷裂縫。
煙散霧開,女子不舍回望,執念化作一句不知所謂的警告:“當心身後之人,他會不擇手段取你性命。”
南谌靜默不言,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心說他早已知曉。
一臉狀況外的柯夏茫然四顧,問:“你在同誰說話?”他隻看到祭壇青煙缭繞,聽不到幽魂呓語。
轉起佛珠,南谌單手撐地站起,玩笑道:“與鬼閑話。”
額頭隐隐作痛,柯夏擡手按住,似是蒙在鼓裡被打得腦門生疼,額紋漸漸冷卻,他懷疑道:“你是不是知道這祭壇與我有關?”
南谌不想騙他,點了點頭,但沒過多解釋。
“說啊。”柯夏催促。
他擺首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柯夏急得原地轉圈,他厭煩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
南谌沒有在密室久待,之所以等到現在才喚醒華妃殘魂,是在耐心等待獸潮爆發,收集足夠鮮血。
從系統那兒,他無法得知柯夏的身份,但從華妃的表現來看,當初這座祭壇,的确是封堯借懵懂時的柯夏之手立下的。
想必封堯來尋魏錯之時,也被吓了一跳,才會連華惜弱一塊兒帶走。
封堯現在最着急的,莫過于瞞着封堯做掉自己。
身邊人氣急敗壞要他說點實話,他想着其他事情,很自然地摟過柯夏脖子親了兩口,登時,耳邊清淨了。
即将走出密室時,柯夏忽然拉住他衣袖,指尖點點自己嘴唇:“再親兩下?”
*
不知是不是錯覺,柯夏聞着巨槐的屍臭味淡了不少,他有心想問,但見南谌蹙眉深思,愁緒萬般,多少疑慮都卡在了喉嚨口,堵得不上不下,甚是難捱。
“屍臭來自那滴精血,精血消散後,味道自然也就淡去了。”南谌分心輕聲回應着。
柯夏受寵若驚,過了會兒才回過味兒來:“憑何隻有你能知我心中所想?”
他要一個公平,南谌漫不經心戲谑道:“不若你也喂我毒藥?”
這話倒讓柯夏心思活絡了,他搓搓手,滿心期待能從記憶裡搜刮出一點蛛絲馬迹。
兩人懷着各自的鬼主意往山下走,南谌把墓碑斜插回地裡,敷衍地蓋上泥土,而後轉身走向另一條上山的路。
當初送給江蔚然的山鬼,的确是從後面那條裂谷邊抓來的,那時他并沒有想到華妃屍骨也在那處。
柯夏義無反顧跟随着他的腳步,也不再問前路去往何方。
裂谷上陰風怒号,鬼嚎狼叫不絕于耳,此先獸潮暴動吸引走了不少野獸,一路行來隻見到幾隻羽毛豔麗的野山雞,小黑高高盤旋,不遠處還有一隻體型稍大的白海東青。
為在心上鳥面前表現,小黑一個俯沖下來,抓了隻野山雞上天,得意高嘯炫耀,白鳥如法炮制,從南谌耳邊擦過,貼地飛行,滿山野雞被吓得四散驚飛,羽毛飄落一地。
半空截住兩支鳳凰似的火羽,柯夏用它們編了個草環,對插在兩邊,往南谌頭上戴去。
後者疑惑地轉了下臉,并未躲開。
“好看。”柯夏屈指彈了下羽毛,火羽顫動,栩栩如生。
南谌左右歪歪頭,輕笑着問:“像不像野人?”
柯夏認真打量了會兒他瓷白的臉,嚴肅道:“得像我這般黑才像。”
南谌“哦”了聲,取下草環反扣在他頭上,深以為然點頭:“果然像極了。”
玩笑間,很快就到了裂谷邊,直到這時,柯夏依然沒有問他為何來此。
“我下去看看,你待在這裡不要動。”
“下去?”柯夏訝然,滿臉不贊同,“你一個人?”
他不同意南谌獨自行動,這妖僧就愛逞能,受了那麼多傷,内力白白耗盡,說不定遇到點什麼意外就回不來了。
好在南谌沒有堅持,柯夏硬是要跟,他也沒辦法。
跳之前,南谌緊了緊五指相扣的手:“抓緊我,死都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