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駭人聽聞的武功,典長川從未将北冥與年輕人聯系在一起,他警惕的從來都是精神奕奕的中年人,當年落丘之盟的南谌以假面示人,是個精神矍铄的老頭子。
南谌說典長川身份複雜且多,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他不敢吐出牙齒,隻得哽着脖子生吞下去,臉白得像死了三天。“樓主,我說。”
“我離開八詠樓那會兒,确實有人提議帶走花名冊,但我為了聰兒不肯以身涉險,沒參與他們的行動,狐偃是其中一員。他和我們一道回了北蒼國,而後分道揚镳,一年前冬狩才偶然得知,我不知道他是皇帝身邊的誰,他隻讓人給我捎了一句話……”
下意識地,他等着對方接話,擡頭撞進南谌黑黢黢的眸子裡,心跳急停,連忙低下頭接着說完:“‘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
南谌詫異地笑了笑:“你很怕我麼?怕為什麼還敢背叛我?”
典長川沉默以對,無論說什麼都會被這條瘋狗咬一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選擇停在中間,一動不動。
“别緊張,在下修佛十八載,清心寡欲、慈悲為懷,決不會濫殺無辜。”
典長川掃了眼滿地死不瞑目的屍體。
南谌攤攤手,無奈歎息:“他們死有餘辜,在下替天行道。”黑眸清亮,癫狂和理性來回拉扯,最終成為理智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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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和北蒼的邊界線分得不是很清楚,犬牙差互,柯夏二人到地方之後原地打轉半天,兩天一夜不曾合眼,就為了找出隐藏的八詠樓樓主。
隻是樓主還沒找到,先讓柯夏見到了一樣熟悉的事物。
一把狹直古拙的橫刀,和他在蒙山山腳下下撿到的那一把如出一轍。
柯夏獨自去見了八詠樓樓主,那是個灑脫放達的中年男人。
“鄙名烏策,閣下為何而來?”
柯夏吊兒郎當抱着彎月刀靠在茶棚邊說:“殺你。”
烏策笃定道:“閣下靈台清淨,并未懷抱殺心。”
“他說我是條随時随地咬人的瘋狗,你感覺錯了。”
烏策放聲大笑,并不以為意。
結果柯夏最終也沒有殺了他,臨走前問了一句:“認識南谌嗎?”
烏策眼神微變,粲然一笑:“前任樓主,北冥,吾之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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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夏提溜着不甘心的封堯回到雁回城的第一時間就聽說南谌又犯了聖怒,被打進天牢好一頓磋磨,沒了人樣。
這可給柯夏樂壞了,颠颠的去看南谌笑話,不說聊表思念,也得抓緊時間落井下石。
剛靠近彰德殿,濃烈的藥味直往鼻子裡鑽,沖得他腦子都懵了好一會兒。
夜裡天涼,雪下得又重,小宮女們在偏殿煎藥,太監也窩在一堆兒,倆侍衛守着主殿,甯願撐傘擋雪也不站到屋檐下去。
柯夏有些好奇離開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遂鬼鬼祟祟地貼到了在低聲交談的宮女們身後。
“真是天煞孤星,碰誰誰倒黴,韓——那事兒還沒過去呢,二公主居然又……”
“你們還沒聽說吧?他去天牢第一天,關大公公的幹兒子面生毒瘡,一張臉爛得都能看見骨頭。”
“啊?這麼邪門兒?我更不敢去送藥了。”
“沒事兒,你就把藥碗往門口一放,上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為難我們的。”
“我還聽說,那天晚上,審過南谌的獄卒全部暴斃……”
“這麼厲害啊?”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順利融入進來,一時竟無人察覺。
“誰說不是呢?二公主‘死而複生’,還不是為了給災星擦屁股。”
“诶,你們不知道吧?其實二公主和長公主驸馬有一腿。”
“真的假的?”又是那道渾厚的男聲,這回有人覺得不對,沉浸在皇族的八卦故事裡糾結要不要回頭看看。
“那還有假?二公主被燒死那天夜裡,長公主府傳出一陣陣驸馬爺哀恸的哭泣呢。”
“啊……那他們不是給長公主戴綠帽子呢?膽兒可真大。”
“刺激。”男聲慨歎道,“太有意思了。”
丫鬟忍無可忍回頭:“誰啊?”
柯夏揚起大大的笑臉:“我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