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夏沒想到魏錯突然發難,被碰到了一片褲腳,他怔了怔,唇角突然浮現出一抹陰鸷的笑意。“找死。”
猝不及防的,他反手抽出彎月刀朝驚怒交加的魏錯劈了下去,直叫旁觀的蕭之榮心驚肉跳,生怕他真把雲昭六皇子斬了。
兩國交戰且不斬來使,何況北蒼還沒和雲昭打起來,柯夏這一刀下去不就引燃了導火索?蕭之榮剛回國,還不清楚成煦帝的打算,不能真讓魏錯死在自己眼前。
當啷一聲,闊刀刀刃和柯夏的彎月刀狠狠相撞,發出牙酸的尖銳铮鳴,蕭之榮眼含警告地看着柯夏:“柯小兄弟,适可而止,别太過火了。”
柯夏斜他一眼,揚唇輕笑,緩緩擡起了刀,但令蕭之榮措手不及的是,一支袖箭自柯夏袖中飛射而出,防不勝防,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那支黑得反光的小箭沒入魏錯掌心,耳邊再度爆發出一陣慘烈的大叫。
“不好意思,手滑了。”柯夏沒什麼誠意地笑笑,壓迫性極強的目光沉沉落在蠢蠢欲動的雲昭使團上,“這是他不經允許碰我主人的代價,還有誰想試試嗎?”
“柯夏!”蕭之榮面沉似鐵,“滾去領二十鞭!”
雲昭使團想要追究柯夏很簡單,隻要在成煦帝面前添油加醋說上兩句就能置柯夏于死無葬身之地,蕭之榮惜才,一直想要收柯夏入麾下,奈何郎心似鐵,隻能寄希望于柯夏承恩,心裡的天平向他傾斜一點。
柯夏諷刺地笑了一下:“蕭将軍,我不是你的兵,你沒資格懲戒我。”
蕭之榮氣急:“你!”他原本還想先定下柯夏的懲罰,将使團的要求摁回肚子裡,結果這小子一點都不領情,白瞎了他一番好意。
丢下爛攤子,柯夏毫無負擔地轉身鑽進馬車,南谌的狀态有點不對勁,難道他和那個勞什子六皇子有故事?
雲昭皇子一進城就受傷,若是使團打算窮追不舍,鬧到成煦帝面前就不好善了了。
“今兒可真熱鬧啊,你們在幹嘛呢?”
又一個陌生的嗓音加入了亂戰,身着嫩黃對襟錦袍的小少年搖着水墨折扇好奇地從酒樓窗戶探出半個身子來。
對比魏錯,這位年歲極輕的少年一派天真和善,笑眼彎彎,嘴角挂着深深的酒窩,嬌縱可愛,令人見則生喜。
蕭之榮聞聲擡頭,眯眼瞅見折扇上遒勁有力的兩個大字——華聿。
登時虎軀一震,不敢多看,立即低頭抱拳行禮:“末将蕭之榮,參加四皇子殿下!”
這才是北蒼國名副其實的四皇子殿下,和南谌這個過去的“四皇子”身份地位可謂霄壤之别。
和南谌不同的是,華聿以殘忍嗜殺著稱,還未及冠封王,居王宮之中,曾一日鞭笞緻死三十餘名宮人,禦花園的暗河都浸染了腥臭的鮮血,平白生了副稚嫩柔軟的相貌,惡名在外。
華聿笑吟吟啟唇:“父王特命本宮迎接鎮遠大将軍凱旋,大将軍不會怪罪本宮來晚了吧?”
嗓音輕緩,不疾不徐如涓涓細流,換了不知其個性的人來保準被假象所瞞,隻道華聿平易近人、溫柔敦厚。
“末将惶恐!”蕭之榮額冒冷汗,祈禱這位千萬别注意到自己,“殿下金尊玉貴,怎敢勞動殿下出宮……”
不等蕭之榮絞盡腦汁打消華聿突如其來的興趣,卻猛聽得後者沉下的聲音:“既然你知道,還在這兒耽誤什麼?要本宮下去親自踹你進宮嗎?”
蕭之榮連道不敢,叫苦不疊時被蕭雲舟悄悄戳了戳腰際,他靈光一現,轉頭吩咐飛熊軍動身進宮,順勢撇開雲昭使團,華聿原是在幫他們。
使團不肯善罷甘休,魏錯哭嚎不止,偏偏隻能暫時包紮起洞穿的手掌,他們還要面見成煦帝,若魏錯缺席失禮,又會被抓住錯誤反将一軍。
眼看副使想追上蕭之榮讨個說法,魏錯赤紅雙目叫他把柯夏給自己要過來。
華聿趴在窗邊苦惱地揉着額角:“别嚷别嚷,本宮腦袋疼,這腦袋一疼,就想試試新玩法,到時候父王又得念叨本宮了。”
别人不知,但副使出國前被父親耳提面命,北蒼國有兩個絕對不可招惹的存在,其一便是暴虐成性的四皇子華聿,最得成煦帝寵愛,在北蒼橫行無忌。
看樣子華聿是真打算替柯夏擋下這事,再追究下去隻會得不償失。
由于華聿橫插一杠,此事不了了之,華聿已經想好了,報酬就拿柯夏那雙綠眼睛來抵。
掃清積雪,疏導道路,軍隊重新動起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飛熊軍一走,前後左右的人都如潮水般向王宮湧去。
簡陋的馬車内,南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閉目問:“你有聽見奇怪的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