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南谌便明白了,他垂眸低笑:“原來是想讓我帶去災秧,不錯的打算……我的好舅舅,那便如你所願。”
“啊?”阿盛被他笑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然後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頓時一驚,“您真的要親自去中州?太危險了,樓主,我不同意。”
南谌不鹹不淡斜了他一眼,後者立馬縮得像個鹌鹑,不敢再勸。
回春堂離長街很近,幾道哭喊遙遙傳來,捕快們不耐煩的驅趕聲斷斷續續。南谌眼裡劃過一絲興味,疑道:“少軒城怎的接受了如此多災民?”
阿盛便簡略地說了些近日發生的事,南谌端詳着朱諾蒼老幹瘦的面孔,眸色神色幾度變幻,問:“你們呢?糧食還夠不夠?”
“夠的,縣令大人還未開倉放糧,能撐到明年秋收……如果沒有那些災民的話。”
南谌懂了他的未盡之言,喉嚨裡溢出一絲輕咳,他擡手打斷阿盛想要關心自己的話,轉而問:“誰押送的赈災糧?”
阿盛皺了皺纖細的眉頭:“是平安王的侄子,提刑司葛二桂,路上遇到山匪,赈災糧被搶上了蒙山。”
“我知道了。”南谌點點頭,把這件事記下,又特意向朱諾提了一嘴,“我遇見最後一個玄陽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朱諾陡然擡頭,混濁的雙眼迸發出懾人的光亮,喃喃自語:“玄陽、玄陽,竟是這樣,竟真是這樣。”
被他吓了一跳的阿盛倏然看向南谌,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當真?!”
“嗯。”南谌笑着颔首,沒再多說,“藥祖,我的傷如何?”
朱諾布滿溝壑的臉上緩緩綻出一個笑,嗓音嘶啞難聽:“孩子,你有救了。”
他說的很慢,一字一頓,南谌聽完卻沒什麼特别的感受,自己的傷自己最清楚,他做好了壽命減半的準備,對後事也沒什麼留戀,多活兩年于他而言并沒有太強的吸引力。
“你昨晚受過傷?”朱諾問。
南谌把身上那些比較嚴重的地方指了出來,當然最恐怖的還是右臂刀口,布帛揭開的一瞬間他愣了一下,礙于頑疾,他身體的恢複能力一直很差,按理說這種傷要等十天半個月才會開始好轉,怎麼現在就有結痂的迹象了?
阿盛訝然,滿眼心疼:“樓主,那些人還沒放棄嗎?”
“不是他們。”南谌的臉色越來越沉,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上心頭,是好事,也是壞事,總之他有些不願面對。
即便看不清他的臉,朱諾似乎也知曉他的疑問:“你在想為何傷口愈合如此之快?”
“嗯……因為他?”
幹枯樹皮樣的手指從南谌手腕下移了下去,朱諾信手抓過抽屜裡的一包藥丸遞給他說:“一月一次,不可多吃,否則神仙難救。”
除了讓他多接觸玄陽,其他的話,朱諾沒有再說,瘦瘦巴巴的陰郁老頭縮在診台裡嘬飲藥茶。
“我老啦,幫不了你們。”
南谌收好藥丸,站起身真誠地行了一禮:“多謝藥祖賜藥,晚輩感激不盡。”
回過頭,阿盛擔憂地看着他遮住的右臂,南谌笑了笑說:“不痛,幫我抓兩副補氣血的藥就好。哦對了,再拿兩瓶傷藥。”
阿盛猶豫地一步三回頭,不死心地追問:“樓主,您真的要去中州?那我也要去。”
南谌失笑:“你去了誰保護藥祖?聽話,待在這兒,藥祖要是出事,第一個拿你是問。”
“那好吧……”
*
“叩叩”
桌面的震動聲聲入耳,鐵柱兩人瞬間驚醒,揉着發疼的耳廓迷茫擡頭。“殿下?”
南谌抿唇微笑,晃了晃手裡的藥包:“抱歉,久等了,我們走吧。”
“哦哦。”
走出回春堂,兩人落後幾步,互相低語:“你怎麼睡着了?”
“你怎麼睡着了?”
“我哪知道?那藥茶有問題?”
“……算了,咱倆就當沒發生過這事兒。”
“我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