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那條石子鋪就的小路,兩側荒蕪枯敗的景象已被翠綠植被取代,不同的鮮花堆擠着肆意生長,偶爾有一兩株從籬笆的阻擋中鑽出,盡情展示着自己的美麗。
“那些花,開的很漂亮對吧?”宗三左文字倒了一杯茶放到江霖面前,“藥研的那幾個兄弟,每隔幾天就會來摘一束花回去裝飾房間。”
“他們還會從溪邊抓回來螢火蟲,說要給小夜晚上照明用。結果被螢丸好一頓教訓,因為他們一開始想用密封的透明罐子裝螢火蟲。”
說這話時,宗三左文字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啜飲一口溫度适宜的清茶,江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宗三左文字:
如果說第一次見到的他像是幾近枯萎的牡丹,那麼現在就是重新煥發生機、抽出了新芽。
這樣很好。
他們一個說,一個安靜傾聽,不時應上兩聲,微風拂過,好似連時間的流淌都慢了下來,悠然又閑适。
壓切長谷部提着食盒趕到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一時間竟有些躊躇,不忍打擾。
“有件事我很在意,”粉發青年的異色瞳輕輕瞥過江霖身後的巴形薙刀,又落回他身上,“你要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嗎?”
江霖開口:“跟審神者保持近距離的接觸有助于他意識的恢複,找到的記錄上是這麼寫的。”
頓了一下,他無奈地補充道:“且就算在下不管,他自己也會跟上來。”
在他的住處還好,一旦他離開那個院子,巴形薙刀就像是能感知到一般,會追過來寸步不離的跟着他。
“聽起來很麻煩呢,”指尖撫過攏在胸前的長發,宗三左文字的目光染上一絲莫名的情緒,“會覺得苦惱嗎?”
不等江霖回答,他注意到站在院子門口的壓切長谷部,微微擡高了聲音:“長谷部,站在那裡做什麼?我可沒說過不歡迎你吧。”
“你還是老樣子說話不饒人啊。”熟悉的語氣讓壓切長谷部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一擡手中的食盒,“小豆長光和燭台切做了新的甜品想讓主人品嘗,拜托我帶過來。”
江霖動作一頓,有些懷疑:“當真是他們托你帶過來的?”
不是他找的借口?
“當然,他們聽說我要來找宗三,正好聽說您也在這裡,就讓我一起拿來了。”壓切長谷部面不改色地回答。
他動作利落地取出兩盤點心擺在江霖身邊的小木桌上,然後恭敬地伸出手:“如有需要改進的地方請告訴我,我會轉達給他們的。”
完全不給江霖繼續問的機會。
自從五天前壓切長谷部顯現之後,相似的場景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每次他都能剛好碰到其他人需要送東西給江霖但一時抽不出空,又正巧他也要去那個地方,于是順便幫忙帶東西。
一兩次還能說是巧合,但次數多了,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這麼做的。
偏偏他每次都有正經理由。
就像現在,跟江霖說完,壓切長谷部轉頭看向宗三左文字:“藥研讓我找你要幾株薰衣草和玫瑰花,他要入藥。”
“拿新鮮的植株入藥,他是打算從炮制做起嗎?”犀利地吐槽完,宗三左文字卻也沒打算拒絕,“他要多少?”
“兩樣各二十枝。”
“……真是的,他是把我這當藥園子了嗎?”
幽幽歎了一聲,粉發青年把壓切長谷部往自己本來坐的位置一按:“在這等着,我去折。”
宗三左文字回房間取了籃子往花圃走去,被留在原地單獨和江霖相處,這幾天一向表現的雷厲風行的壓切長谷部顯露出幾分局促。
他好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麼,又礙于江霖正在做的事把話咽了回去。
江霖在認真品嘗那兩份甜點,抹茶大福一看就是燭台切光忠的手藝;另一份灑了草莓粉的雪白團子主料大概是牛奶,安靜的咀嚼完咽下,江霖得出結論:亂藤四郎應該會喜歡。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長谷部君,你是想要對在下說什麼嗎?”
猶豫了這麼久,是什麼很嚴重的事嗎?
“您稱呼我為長谷部即可。”幾乎是下意識的,壓切長谷部這麼開口了。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不如說,每次江霖喊他的名字,他都會說這句話,但都會被江霖拒絕。
這次也不例外,“這于禮不合。”
看着江霖垂下的眼簾,雖說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壓切長谷部還是忍不住自嘲一笑:“是我逾越了。”
對于江霖問的那句話,他遲疑了許久,最終也隻是面露慚愧:“不,什麼都沒有。讓您為之擔憂是我的錯,但請放心,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啊,又是這樣。
江霖心中談不上失望還是什麼,壓切長谷部是他成為審神者之後,遇到的心防最重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