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牢房裡,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黴味,像是放了三個月的濕襪子。
牆壁上爬滿了青苔,水珠順着石縫滴答滴答地往下掉,火把插在牆上,火光搖曳,将祝餘被綁住的影子托的詭魅幽長。
負責審她的獄卒臉上橫肉叢生,一雙三角眼透着幾分滑稽,手裡還握着一根鐵鞭,鞭梢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漬,看起來像是昨天吃醬牛肉時不小心蹭上的。
他慢悠悠地在祝餘面前踱步,嘴角挂着一抹誇張的獰笑,桀桀怪笑道:
“小姑娘,别急,這才剛開始呢。”
他伸手拍了拍牆邊一排排刑具,鐵鍊、鈎子、夾棍、烙鐵……每一件都泛着冷冽的寒光,仿佛在說:“看,我們這兒設備齊全,包您滿意!”
“這九九八十一道刑具,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随後獄卒拿起一根細長的鐵針,在火光下晃了晃,針尖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光芒,“這根針,專門用來紮指甲縫,疼得你哭爹喊娘!”
祝餘挑了挑眉,不甚在意。
獄卒見她毫無反應,臉上的獰笑有點挂不住了。
他猛地揚起手中的鐵鞭,狠狠抽在祝餘身旁的木架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木屑飛濺,盡往祝餘衣上砸了。
審了半天終于給她衣服弄了點皮外傷,她不耐煩催促道:“你就這點本事?”
獄卒有點尴尬,撓了撓頭,心想:州主也隻說給她個下馬威,這小姑娘怎麼一點都不怕?難道是我演得不夠狠?
他清了清嗓子,又拿起一把鏽迹斑斑的夾棍,故意大聲說道:“這夾棍,可是能把你的手指頭夾成麻花!怕了吧?”
祝餘輕啧一聲,三兩下掙脫了手上的鐵鍊一把奪過夾棍,“咔嚓”一聲,将夾棍一分兩半。
“這夾棍都生鏽了,吓不到人的。”
獄卒一愣,臉上的猙獰瞬間垮了下來,變成了無奈的表情,他歎了口氣,低聲嘟囔道:“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好吓唬,算了算了,你老實點待着就行,我可不想真動手。”
看着倒是乖巧,想不到力氣居然這麼大!獄卒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牢房。
祝餘扭脖子動肩膀的發現天窗外竟已黑了下來,這一天盡聽獄卒大哥介紹刑具了……
想起和某人的約定,祝餘施展遁術火速趕赴。
跟随氣息她很快來到州主府的内院,隻見客堂燈火通明還傳來兩人的争執聲。
“若非她當年多管閑事也不會成了如今這結果明明已寫下認罪書最後卻怕死跑了!小人一個……”
回憶往昔,缙雲拓心中一時也變得五味雜陳。
垂下的眼眸晦澀不明,眉心間的憤與悲糾纏在一起令他指尖深陷掌心。
夜已深,屋内的燭火成了唯一的光源。
燭焰在寂靜中輕輕搖曳,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情緒牽引着,時而低垂,時而竄起,燭光投在牆壁上,影子随之晃動。
“呵……”
一聲冷笑,燭焰在眨眼間似短暫地被吹熄了幾瞬,而後回歸平靜。
“她确實是多管閑事。”
“那時就應該讓那黑化的妖将你們殺的一個不留再動手。”
雨師妾字字說的咬牙切齒,他不明白這人是如何輕易地說起這段過往,又是如何理所當然地将錯都怪在尚時還年幼的她身上?
他該去共情缙雲拓的痛苦嗎?
那群賤人到底有什麼好憐憫的?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那時的祝餘是怎麼熬過來的……
隻有她一個人,又隻有她一個人……
悲怒仿若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風雨,将他困于其肆虐的中心,它無形卻有質,似沉甸甸的鉛塊,墜在每一寸思緒裡。
沒有預兆的心痛,如同突然痛苦溢出心髒,細細密密的刺向他的軀體
“将自己的無能歸咎給他人,州主還真是好擔當。”
雨師妾看着他,眸中帶刃,冷笑譏嘲。
這人還真惡心的很。
缙雲拓皺眉,不明所以。
“且不說她逃跑一事,那日你也在場,怎麼不說是那薛仁多管閑事?是那祝念優柔寡斷?是你一無是處無用至極?”
“你若是勤學苦練而不是整日沉迷美物,那妖也不會作亂,你哥,也不會死。”
雨師妾的話刻薄,缙雲拓幾乎是當即便沉了臉色。
他握緊拳頭的手微微顫抖,他能感受到面前之人對自己莫大的惡意,像是被戳中他隻能無能而怒。
見他怒而不語,雨師妾隻是嗤笑,“廢物……”
心中郁悶,雨師妾仰頭便将奪來的酒一飲而盡,而烈酒灼喉更灼心,他将酒壺砸地,情緒更是翻江倒海。
他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這人他甚至不屑于去殺,太便宜他了。
他隻想見祝餘……
現在……
非常非常想……
“吱——”
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夜風裹挾着晚飯的香氣撲面而來,吹散了他微醺的酒意。
月光如紗,輕柔地灑在門前的小徑上,銀輝灑落,宛若為這一刻鍍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雨師妾的目光順着那縷清輝望去,心跳驟然一滞。
“你怎麼——”
祝餘詫異的話還沒說出口,隻見他的手掌已經捧住了自己的臉,指尖溫熱,帶着不容抗拒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