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川十年,骊山巫雲鄉。
“臭小子!我讓你偷看!”
比聲音先一步到來的是沙包大小的拳頭,拳勁有風,那是缙雲拓生平第一次聞到這種氣味,還沒等他細細品就被一拳嵌進了牆。
天旋地轉間他終于看清了眼前這個不斷掄起胳膊朝自己走來的矮個子——小祝餘
六歲的祝餘長像乖巧,頭發常常梳成兩個小辮,辮梢還綴着幾顆小巧的鈴铛,走起路來叮叮當當,清脆悅耳,可此時的鈴铛聲在缙雲拓聽來,卻像是催命的符咒。
“祝祝祝餘!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可沒偷看!”
骊山聽學十年一辦,人人都吹捧那祝氏巫雲鄉奇門遁甲無數,仙術靈法更多世間上乘,沒有誰是想錯過的,獨獨缙雲拓不想來。
問起緣由,還當屬巫雲鄉那出了名的小瘋子,祝氏巫堯十六小君子——祝餘。
聽說此番聽學她也在,缙雲拓那是千萬個不願來,耐不住哥哥的軟磨硬泡這才半推半就地來看看。
而缙雲拓向來喜愛絕色之物,見着女仙師佩戴的耳墜更是心動不已,他也隻是想多看幾眼這才跟來了女子雲舍,不料卻被當成小淫賊!
“你認識我?”
小祝餘皺着眉,将比自己高半個腦袋的缙雲拓一把拎了起來,嫉惡如仇的拳頭說打就打。
“認識也得挨揍!你是誰家小孩,居然敢爬女子雲舍牆頭,我看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吧!”
缙雲拓不服地癟着嘴,明明她自己也是小孩!
忽地兩頰一鼓,竟從嘴裡吐出半顆牙來。
“……牙?牙!你竟然把我的牙打掉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缙雲拓托着半顆牙,“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我就說我不來!我哥非得讓我來!”
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引來雲舍不少人,剛想探個究竟一看人居然是祝餘,一下子心照不宣地冷眼旁觀。
“原來是她啊又惹禍了吧?”
“這都第幾次了,又該被罰去洗劍池了吧?”
“下手可真狠,把人打死怎麼辦?”
議論紛紛,缙雲拓哭得還越來越狠,小祝餘隻覺吵耳朵,一隻手直接捂住他合不上的嘴。
“不準哭了!我娘告訴我男子有淚不輕彈!”
“窩補藥當籃子憨!”
缙雲拓哭的泣不成聲,即使被捂住了嘴那哼聲也不絕于耳。
人牆越圍越多,一個半高的小身影費力地一步步擠來,見破碎的弟,暴力的她,差點沒擔心地背過去。
“拓弟!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見了來人,缙雲拓哭的更慘了,一抽一抽的賴小祝餘一手鼻涕泡。
“哥、哥!”
缙雲洲立于人前,微風拂過他烏黑的發絲,露出一張清秀如玉的臉龐,他眉目如畫,眸若點漆,雖年僅八歲,卻已隐隐透出一股不凡的氣度。
見弟弟嘴角帶血,缙雲拓的眉頭微微蹙起,他緩步上前,步履沉穩,衣袂輕揚,仿佛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
走到小祝餘,他微微躬身,聲音清朗而溫和:“見過小君子,小弟年幼,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哥哥!她把我的牙都打掉了!”缙雲拓委屈地喊道。
瞧着那斷齒,祝餘一時也有幾分心虛,誰知道他這麼不禁打,她前幾日和三頭白頭虎打架都沒被打掉牙呢!
放了缙雲拓,祝餘将手背過身後,後退了幾步。
“是他鬼鬼祟祟來雲舍偷看的。”
缙雲洲并未怪她,将缙雲拓的傷勢簡單處理後恭敬地又朝她躬身緻歉。
“我乃金州缙雲家大公子缙雲洲,家弟缙雲拓給小君子惹麻煩了,我在此替家弟給小君子道歉,也多謝小君子出手相助。”
他知自己弟弟有個什麼壞毛病,雖下手是重了些但好歹沒讓他惹出更大的禍事來。
向來做事隻有罵沒有謝的祝餘有些愣住,她撓了撓臉倒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沒……沒事,我娘說過行俠仗義是修行。”
可沒多少人懂她的行俠仗義,最後祝餘還是被缙雲家主一紙狀告關了禁閉洗劍。
祝餘站在劍池邊,望着眼前那片幽深的水域,心中早已沒了最初的畏懼。
劍池的水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水面上升騰着淡淡的寒氣,即便是炎炎夏日,靠近池邊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