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掃過希冀的目光,祝餘沉默地抛着銅币,背對着光的幾人身影被拖拽得很長,随着燭火的晃動看着像是張牙舞爪的黑怪。
良久,她語氣冷了幾分道:
“隻是在幻境中自是死不了,但現在問題是,阿姐鼓,就在我們當中。”
如陰風席身,幾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就連一臉正氣的阿朵也露了幾分吓。
“姑娘這是何意?”荼蘼子問到。
“阿姐鼓乃怨氣所化,沒了皮和腦袋的它們會變化成他人模樣,直到僞裝騙過所有人那它便可取而代之,隻要找到誰是阿姐鼓掀開他的頭顱便可破此困境……”
話到一半,她故意拖長了尾音,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所有人。
“同時,阿姐鼓的鼓聲會折磨人心智,要麼找到他是誰,要麼被他折磨至死。”
而猜忌一旦生根,每個人的心境也在此刻悄然發生了變化,忌憚的目光纏繞編織出駭人的豢獸,它一點點蠶食理智,直到有人捅爛了那層看不見的窗戶。
滿頭大汗的屠夫此時面色黑了好幾層,他盯着藥女的工具布不知在想些什麼,緊繃的身體讓他的呼吸越來越急躁。
最後,他沖上前一把從工具布中拿出剔骨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這是幹什麼!放下刀刃!”
衆人被他猝不及防的舉動吓得連連退避,荼蘼子擋在中間不得不豎起防範。
而此刻的屠夫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他握緊了刀刃,猙獰地笑臉如同會吃人的惡鬼。
“我不想死,她說的很對,我們必須找出那個人是誰!”
“但與其猜來猜去我倒是有個更好辦法,隻要把你們的頭皮都掀開來看看,不就既能讓我活下去還能知道是誰了嘛?”
他的力氣很大,容不得醫女的半分反抗,眼看她即将由滿臉漲紅到發青,荼蘼子立馬和他身後的阿朵交換了眼神。
她放緩語氣安慰道:“那也隻是她的猜測,我們一定有辦法能走出去的。”
“辦法?什麼辦法!就連青雲宗的人都被困在這裡了你告訴我還有什麼辦法!”
趁他被分散注意,阿朵使勁渾身解數沖上去試圖奪去刀刃,可屠夫的力氣不容小觑,意識到被擺了一道他徹底失控般發了狠。
醫女死抱着将他牽制,三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屠夫身子不穩向後跌了幾步,手臂揮舞間從阿朵的脖頸一劃而過。
“呲——”
大片的鮮血如同被炸裂的水泵将半寸之徑染上血霧,而阿朵什麼也看不見,死摁住的脖頸下是層出不窮得血液,她沒辦法呼吸像被舌頭堵住了喉嗆,癱倒在地感知一切的流失。
“阿朵!!”
這場意外讓在場人被吓得噤聲,緩了許久才想起去救人。
屠夫也被吓到,他扔了刀刃魂飛魄散般跌坐在地。
阿朵徹底斷了氣,荼蘼子痛心疾首拔出劍想為她報仇被卻祝餘攔下。
“逝者已逝,現在殺了他最好的結果就是他是阿姐鼓所僞裝,可如若不是,那我們的處境隻會更危險,相互猜忌隻會要了我們的命!”
祝餘的開口求情是所有人沒想到的,但荼蘼子心中依舊悲憤填膺,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祝餘,此刻在她眼中多殺幾個人也并不是什麼有辱道風的事。
“所以,你想讓我不要殺了他?讓他繼續活下去?”
祝餘點點頭,替她收回了劍。
“總會有辦法的。”
劫後餘生讓屠夫剛松了一口氣,一道人影卻赫然越至身前,在擡眼時,那把剔骨刀已插入額心。
祝餘笑吟吟地看着他,上揚的語調卻讓他再以聽不見下文。
“抱歉,我逗你的。”
還有什麼比劫後餘生再跌入萬劫不複更讓人絕望的。
廟内鴉雀無聲,剔骨刀被随意拔出,伴随着輕微的骨裂聲讓在場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荼蘼子五味雜陳地看着她,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熟悉的鼓聲再次于廟外響起。
“阿姐輕聲唱~”
“秘密無人講~”
“村莊深處鼓聲響~”
“你聽是哭泣,還是祭唱?”
猶如催命符一般的鼓奏讓幾人瞬間吊起一顆心,紛紛捂住耳邊試圖逃避。
“大家切勿相信幻境!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荼蘼子大聲叮囑,為了防止誤傷将一切利器都藏了起來。
祝餘坐回原處,一想到待會又要經曆一遍剝皮切肉不禁開始肉疼。
“祝姑娘見到的可是兇殘之境?”
注意到她微微聚攏的眉心,雨師妾很是在意。
祝餘幹笑了兩聲,她可不想承認自己是害怕看到他,隻好反問。
“那祖宗您看到了什麼?難道不是如活地獄之境?”
地獄?
他一雙冷如黑玉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向她,似有如無的侵占意味似在戲笑。
“對我來說,那可是極樂之地。”
鼓聲震響,天旋地轉間,衆人紛紛昏倒在地。
再睜開眼已來到了所謂阿姐鼓設下的幻境,境由心生,或是恐懼,或是執念,亦或是……欲望。
他被迫跪地,雙手被反捆在後,氤氲萦繞,雨師妾再次來到暗無天日的地牢中,他神色自若地擡起頭,看着那道身影漸漸走出黑暗。
鎖在頸間的長鍊被猛地一拉,他身不由己地前傾,帶動震震鍊響。
他低喘着有些發笑,下一秒,下巴微涼,他被毫不客氣地頂起腦袋。
“你不害怕嘛?”
而他隻是輕笑一聲,多情的眉眼竟看着比絕世花魁還要風情萬種。
“害怕?祝姑娘是要做什麼才會想讓我覺得害怕?”
他隻微微低頭便可附蹭上她的指節,見她并未阻止便越發大膽,啟唇探出舌尖繼續方才未完成的事。
可她的味道實在是過于美好,他隻是舔了幾口便已欲壑難填,可偏偏身上的枷鎖讓他更不能得了自由。
他有些急了,用力震得腕間與脖頸都有了勒痕,以至于潛在暗處的尖牙都冒了出來,咬的她指尖直流血,再被他一滴不剩地吞咽。
“哈……”
“這次要做什麼?是要取下我的眼睛還是割開我的皮囊?”
他呼吸過快,亢奮随着脈搏遊走他的全身上下,将語速也變得跳躍。
而眼前人不說話,隻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微涼的指尖從顫動的眼睫到幹澀唇瓣,她頑劣地捂住他的口鼻看着他越來越難耐的神情表示同情。
“這次我們來取你的臉吧,我會将它好好割下來絕不會弄壞的。”
而他欣然接受,像是幹涸的枯井妄圖吞沒所有的雨澤。
“我真的好喜歡……你如此熾熱地望向我的眼睛。”
利刃劃破皮膚,從前額一直到下颌,她的手法并不熟練,以至于同一道裂痕卻有了好幾條不同分支,而她全然不覺自己早已破壞了這張臉。
痛覺被滅頂般的快感淹沒,視線被血色染紅,他感受着她落下的每一刀,刀刃劃破皮膚的每一寸撕裂都讓他快不能呼吸。
鐵鍊振響,他悶哼聲不斷,卻一個痛字都沒有。
正如他所說,這樣的酷刑在他看來是極樂之境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