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書兒啊!”
“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讓為娘如何活下去啊!”
老婦抱着冰涼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猝不及防的死訊讓她整片天都坍塌般變得頹敗不堪。
已是魂體的書生默默抹了抹眼淚,看着悲痛的母親下意識便想出手安慰卻被一旁的祝餘攔下來。
“你已是魂體,身帶煞氣,更何況老夫人年歲已高很是容易被沖撞到。”
書生收回了手,一旁的鄰裡連連上去攙扶安慰,架着他的屍首拖去安置。
見了最後一面,書生也算是夙願得償,對着祝餘行了一番大禮。
“多謝祝姑娘,姑娘的恩隻能來世再報了。”
祝餘轉着龍鱗卷,眼中卻别用打算。
“用不着來世,你現在就可以報。”
接着,她攤開鱗卷,指尖掃過翹起的葉片邊找邊道:
“生死輪回,天地有道,祭三香,拜三魂,今日我幫了你,作為報酬,你需将祭天魂的香火獻于我。”
“祭天魂?”
“古有雲,人死了需經由三地,地上斷息,天上銷籍,地下再重新投胎,若是拜香少了一項來世便會有所短缺。”
書生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見她兩眼彎彎,眼中亮着精光道:
“交了天魂香,你下輩子可能做不成個人,可若是不交,我讓你沒有下輩子。”
“祝姑娘,你……不是個好人嘛?”
書生一時犯起結巴,倒不是覺得這個要求有多為難,而是被她這一副惡人做派給唬住。
“好人?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如此……也好。”書生沒有因她的話氣惱,反而主動提及道:
“那我該如何将那什麼香給你?”
祝餘終于找到了那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許多人的名字。
“在這兒寫下你的名字便可。”
——
書生的屍身因已腐爛了不少很快便被下葬,又成了一單生意的祝餘收起龍鱗卷,正開心呢一擡眼便見着牛車上的老祖宗。
而一見了她,本無聊數着螞蟻的老祖宗頓時坐的端正起來,一覽無餘的綠眸透露着些許的拘謹。
祝餘一愣,被他這麼人畜無害的看着怎麼總有種自己做賊心虛的感覺?
她端起笑,一步步走上前。
“耽誤些事讓祖宗久等了昨夜休息的可好?”
說來也怪,不僅不知道老祖宗怎麼來的,就連現在他是個什麼都不不知道,不僅不懼陽光,就連作息都與尋常人無二……
送上刑台迫在眉睫啊!
“是我耽誤了姑娘的事才對。”
雨師妾垂下的眼眸晦暗了幾分,看起來更有些坐立不安了。
對于老祖宗這番柳弱花嬌的模樣,祝餘多少已經說服自己見怪莫怪了,他若真的改邪歸正自是極好,可若隻是和她做做樣子那她也想瞧瞧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忽地,她想起什麼了,從芥子袋中拿出見滿是補丁的衣裳。
“這件衣服是我新裁的,剛剛讓屋裡的大嬸幫我收了尾應該不會再破了。”
看着他身上那件破的不堪入目的衣服,祝餘越發覺得自己真是人販子了
看着遞在眼前衣裳,雨師妾的眼眸接連閃爍了幾次,又愣愣地看向她似是在确認般小心翼翼。
祝餘心一平,還以為他見了這堆破布會氣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呢,現在看來自己技術還不錯!
“祖宗放心,這上面的布料雖都是從我衣服上裁下來的,但都洗幹淨了一點不髒!”
微風輕拂,額發輕掠,他細碎的額發半掩着眉,眸摻中着一隅暖陽,毫不掩飾的顯露自己嘴角噙着的笑意。
“有勞姑娘費心了,我很喜歡。”
接過新衣,指腹碾過幾處布丁,他似是第一次見般看着甚是新奇。
祝餘笑笑不說話,立馬溜去前座駕起了車。
而在她漠不關心的背後,雨師妾将那衣裳翻着看了又看,留意着每處布丁眼中是快要溢出來的癡迷。
試探地瞥了一眼,在确認她并不在意自己後,他将口鼻埋入其中,深深嗅着似重獲新生……
祝餘經常一個人走山路,就算還有其他人那也是死人,以至于走了大半天一直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就連任勞任怨的老牛都罷工停了下來,任她怎麼驅趕一心隻想啃草。
沒了法子,隻好在附近歇一腳。
“祖宗,今晚恐怕又得風餐露宿一宿了。”
她轉過身,發現老祖宗早已将衣服穿的規規矩矩,甚至那件舊的也被他疊得整整齊齊背在了身後。
祝餘的嘴角默默抽了抽,莫名的有些良心不安,但老祖宗的目光卻是清澈無比,幹巴巴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時候也不早了,我去拾些幹草和柴火來,咱們今晚便歇歇腳可好?”
幸好在荒郊野嶺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很快,幽暗的荒林便生起了白煙。
子夜多雲,燃燒的火堆不時乍響着枯柴,兩人中間似隔着十萬八千裡,不僅沒有任何交流還都默契地看着火焰出神。
烏鴉恰合時宜地啼鳴幾聲,祝餘依舊目不斜視,直覺告訴她,這時候絕對不能開口說話,老實待到明日盡快趕路的好!
忽地,一旁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斜着眼看去恰巧和一個剛探出腦袋的金環蛇四目相對。
祝餘:……
“蛇!”
幾乎一瞬,她便被吓得彈坐起身,撿起木棍對着它作出防備姿勢。
而她的動作也引起對面雨師妾的注意,他急忙起身快步而來,看是條蛇才稍稍松了口氣。
“祝姑娘莫怕,許是因我的氣息才惹來這些小家夥,放心,它們不敢靠近的。”
如他所言,這金環蛇果然怯地往回縮了縮,可當他轉身離開它又壯起膽子般遊得更迅速了些。
這一看就是沖自己來的,祝餘連忙跟了上去。
看着落在身後的影子,燭火下掩着笑意轉瞬而過。
“祖宗,我還是挨着你坐吧。”
雨師妾停下腳步,轉過的臉有些愧欠自責。
“祝姑娘讨厭蛇嗎?”
祝餘一哽,心道這莫不是道送命題?
螭妖雨師雖已是半龍的境化,但歸其根本那也是蛇類一族,自己要是貿然說了讨厭那不是在自尋死路嘛。
“當然不是,隻是小時候做過有關蛇的噩夢,對蛇也就懼怕了幾分。”
說着,她坐下來往火堆裡又添了些柴火。
火光将周圍照得又亮了幾分,雨師妾跟着坐下,不經意地瞥過她的側臉,喉口有些發澀。
“祝姑娘做了什麼夢?”
回想起小時候那個夢,祝餘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在夢裡被一條大蟒蛇纏身,纏的很緊很緊我想開口求救都不行,醒來後躲在被子裡哭了一夜。”
現在的她雖然不怕蛇,但隻要一看到蛇那夢中的窒息就如有實質般讓她渾身不自在。
“抱歉……”
想到了自己也會讓她難受,雨師妾默默挪開了些距離。
祝餘沒有開口說話,這樣的沉默是她巴不得的,可肚子不争氣地一聲咕噜卻又注定了今晚怕是不能平穩度過了。
“祝姑娘可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