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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晨曦走進車廂的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向他投射過來的各種目光。陰恻恻的，帶着驚異、探究、玩味、興奮……

神色各異，大都冷意森森。

今天是七月十五，地府放行，開鬼門、出陰魂，萬物皆需避之。

但當下早已是現代社會，信這些東西的人已越來越少了。

那些小型城市還好，大城市裡的生活節奏本就很快，打工的社畜們自己還顧不過來，哪裡管得了陰曹地府那一攤子的事。

臨近12點的車廂裡已經沒有白天那人滿為患的樣子，但空座位依舊不多。魏晨曦被身後高大的男人推搡着，眼瞅見一個空位，剛想過去坐下，卻被别人搶先一步。

身後的短發男人将他擠到一邊坐到那位置上，立刻噙着一絲得意的笑沖他揚了揚下巴，竟還故意挑釁。

魏晨曦不想搭理這人，轉身走到他斜對面的地方坐下。

短發男人雖沒有撩動魏晨曦，唇邊的笑意卻更深一層，瞥眼看向坐于他左側的人。

那人是個老太太，約莫六七十歲，一副70年代農村婦女的打扮，腰也累彎了，上身穿了一件紅色大花的粗布褂子，頭上還包了條花樣老舊的圍巾，同車裡的其它人明顯不是一個季節，似乎還明顯不是一個年代。

她腳下放置着一個灰撲撲的編織袋，不知裡面裝了什麼，也不知道是如何帶上這趟地鐵的。

她很快注意到短發男人往自己這邊看過來，用腳把袋子向身子底下驅了驅，大概是怕引起别人不滿，再将她驅趕下車。

魏晨曦也注意到了那個袋子，還未等仔細查看，卻被右邊的男人拍了下肩膀，将注意力暫時轉回到身邊來。

“唉……”那男人穿着打扮倒是正合當下節氣，無袖的黑色緊身上衣、舒适的休閑褲，胳膊和胸口的肌肉都很發達，應該是經常鍛煉，或者從事健身教練之類的職業。

他看上去還相當熱心，湊到魏晨曦的耳邊同他耳語：

“你怎麼上的這輛車？”

魏晨曦歪着頭聽他說話，目光落在了他快要從衣服裡暴出來的胸大肌上，眼神裡實有些羨慕。

那個男人接着說道：

“你不知道這輛車是去哪的？”

“知道。”魏晨曦半低着頭，聲線平和，扇動着長長睫羽的眸子靜如幽潭，眼底卻又藏匿着一股讓人無法琢磨的深邃。

他依舊盯視着對方的胸口處，那男人左胸部位的衣物便在他的凝視下忽而撕裂開來，竟從裡面噴湧出紅色的血水，眨眼間，便将他的上衣浸濕。

一股明顯的血腥味傳入魏晨曦的鼻端。

“今天過得好麼？”魏晨曦反問于他，将目光轉移到那男人的臉上。

男人還算俊朗陽剛的面龐已灰敗，鮮豔的血水還在噴湧，浸透了他半拉身子。

他咧嘴一笑，開心地回應着魏晨曦的問題：“不錯，看見我姑娘了。”

魏晨曦點了點頭：“明天該去投胎了吧？閻王殿應該會給你個還算不錯的名額。”

“希望如此。活着的時候保護了她娘倆，死後還能看一眼姑娘，挺好的了。要是投個好胎就更好了，下輩子給我姑娘當保镖~~~~”

那男人說着，不知怎麼的，話音裡突然出現一點細微的顫音，他連忙交叉雙手，兩條胳膊抻過頭頂，故作輕松地伸了個懶腰，把微紅的眼眶以及那言語裡的難過遮掩過去。

“倒是你啊……”

男人又恢複了剛才熱心八卦的狀态，也不管自己胸前的傷口是否恢複，一心想讓魏晨曦明白現在的情況：

“你一個活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不知道這輛車是地府冥車嗎？今天可是七月十五，這車是送我們回鬼門關的。”

伴随他的話音，車廂裡的光線立刻發生了變化，剛剛明亮如常地白熾燈陡然暗下去，發出陰郁沉黯的紅光，魏晨曦不覺擡頭看了一眼，再回眸，車内坐着的人竟都變了樣子！

那暗沉陰郁的紅光之下，所有人都瞪着一雙陰森鬼眼齊刷刷地望向他，面容古怪異常；更有甚者竟是口鼻都流着黑血，或像他身邊那個男人一樣，不知在身體的哪處淌下血來。

整個車廂内，自地面到牆壁，各處擦蹭着血迹，空氣裡亦彌漫着難聞的鹹腥味。

燈光變幻了半分鐘的時間便恢複正常，所有鬼魂随即回到活人時的樣子，隻依舊直愣愣地瞪着魏晨曦，仿佛是他們見了鬼一樣。

“看到了吧，我們都死了，要回陰間去，你得趕快下車，别在這待着了。”身邊那男人還在锲而不舍地叮囑他，對他的反應感到很是奇怪：“你怎麼不害怕啊？”

魏晨曦眨動着細長的睫羽，默默地思考片刻，才開口問他：

“誰帶你們上的車？”

健身男剛要回答這個問題，就隻聽“砰”的一聲，一條胳膊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魏晨曦則擡起頭，目光淡然地迎接那正向他湊近的臉。

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他眼前，将手摁在魏晨曦腦後的玻璃上，咧開嘴巴，餓狼一般，貪婪地盯着魏晨曦的臉，露出不懷好意的惡笑。

列車依舊行駛，沒有任何減速的迹象。

魏晨曦不由向後微斜身子，仔細觀察那男人猥瑣的笑臉，發現一道血迹正自他的太陽穴處蜿蜒而出，心裡立刻清楚了，他是被槍打死的。

他渾身上下一片通紅，身上竟還散發着熱氣，像是被放進蒸籠裡煮熟了似的，那興奮的紅眼珠膨脹凹凸，感覺下一秒就會當場爆裂，血濺四周，實在是難看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