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數不清日子,意識昏沉,隻有感知證明自己還活着。
每隔一段時間,身旁就會有人哭一場,聽聲音應該是老媽。
從來沒見過老媽哭過,哪怕是一夜之間負債千萬的時候,老媽腰闆也是挺直的。
真想看看老媽哭是什麼樣的。
從昏沉中逃離逐漸清醒,又從清醒進入沉睡,總有一個人會在空無一人時偷偷來過。
他一句話不說,就靜靜坐在旁邊。
正十憶微睜開眼睛,他的背影從門口離開。
沒過多久老徐來了,這些天不知道歎息了多少次,還沒徹底醒過來就天天能聽見老徐在耳邊叨叨。
總算睜開眼看清畫面,對上老徐的眼神,他瞬間從椅子上彈起。
“我的祖宗啊!你可算醒了。”
老徐匆忙湊到床前,想摸摸胳膊腿又不敢摸,手足無措嘴上打結。
“我現在,哎不是,你難受不?呸,我這不廢話嘛,你等着我去找醫生。”
正十憶目送老徐出門,長出口氣想起身,一旁監護儀的線被扯到,下意識坐起身穩住機器。
老徐急匆匆推開病房門,一打眼就看見正十憶的手在儀器上。
身後好幾個醫生擠進病房,給正十憶做了個全套檢查,一番下來,老徐憋着的心氣被醫生提前放了下來。
醫生臉上的笑無從遮掩:“人能醒就沒事了,長時間昏迷身體都得重新适應,稍微注意點在住幾天就能出院了。”
老徐萬分感激,左擁右護把醫生們送出門,回來看見正十憶,這才想起給家人報平安。
正十憶靠坐在床頭,感覺五髒六腑都被挖出去般空洞,呼吸箍在心口,開口說話的聲音滿是喑啞。
“我暈幾天了?”
老徐打完電話重新坐回椅子上:“沒數,頂多十天半拉月,差點沒吓死我,我以為你這一下要成植物人了呢。”
正十憶扯起嘴角,小聲罵了兩句:“盼我點好吧,現在幾點了?”
老徐打開手機給正十憶看:“才下午兩點多,咋了?”
正十憶費力緩了幾口呼吸,身體還是坐不住,又往下滑了滑。
“你在這店怎麼辦?你趕緊回去,我現在都醒了,在住幾天沒啥事我就出院。”
老徐白了他一眼,翹起二郎腿紋絲不動:“店有的是人看,人家醫生怎麼說你怎麼來,不讓你出你就在這住着。”
正十憶還想反駁,身體第一個發出抗議,沉重呼吸刺痛胸口,多說一句跟跑了十幾圈一樣累。
老徐見他沒動靜了,接了個電話起身出了病房,正十憶背身躺着,聽見房門動靜,才把頭轉回去。
沒過多久,袁初來了。
一進門就看見醒來的正十憶,同老徐一驚一乍的反應沒差多少,半晌心情平複下來,情緒也跟着低下來。
“店裡砸壞的東西已經讓他們出錢賠了,還有半個多月那幫鬧事的就放出來了。”
聞言,正十憶在床頭翻找手機,打開裡面隻有張莉發了幾條消息,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那幾個都進去了?”
袁初拉近凳子,壓低音量:“都進去了,都是錢生找人辦的,一開始他還藏着不想讓人知道,被我碰見才說了實話。”
正十憶神色嚴峻下來:“說的什麼?”
“錢生這人不簡單,背景比女浴倆姑娘還有錢,但是照我還差點,他不想讓别人發現所以才瞞着的。”
聽袁初這麼一說,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還在店裡呢?”
袁初點點頭:“我們輪流照顧你,這都有時間表,我們可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體。”
正十憶被他後面半句逗笑,有一搭沒一搭又聊了會兒,眼皮開始發沉,困意湧入腦中。
隻記得‘嗯啊’敷衍敷衍就睡着了,再次醒來時又輪了一天。
天蒙蒙亮,窗簾拉着,微微映上日光,睜開眼屋裡隻有自己。
落空填滿心間,擡手摸到手機,現在才五點左右,冬天的夜格外長,七點左右天才徹底放亮。
屋内靜的落針可聞,哪怕隔了道牆,也能聽清外面響起的腳步聲。
病房門被推開,正十憶關掉手機,背過身閉上眼睛。
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床邊。
椅子輕輕拖動,來人坐在床邊,擡手抓起滑下的被角,往上拽了拽。
正十憶睜開眼睛,感受身後人輕柔的動作,聽着他不敢放全的呼吸,連帶減弱自己的呼吸聲。
身影晃在眼前,高挑漸瘦,他沉默坐在身後,沒再有多餘動作。
從未想過再見面的獨處,會是這種場景,甚至沒有理由轉過身再看一眼。
心髒隐約傳來的痛打亂呼吸,閉上眼,感覺背後視線仿佛穿透心髒,出現在面前。
翻過身,手心自然露在床前,記憶裡的溫度再次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