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她們散亂的碎發,吳語笙後腦勺上的辮子長到了腰間,王雅的指尖輕柔的卷起那縷卷曲的發絲,聲音被風吹的有些失真:“你為什麼還留着它?”
“長生辮啊--”辮子的主人幾乎是扯着嗓子在吆喝:“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活過成年!你不是要讓老子陪你一輩子嗎?我到要看看這次是誰先食言!”
“你要是食言了怎麼辦?”
吳語笙嘴角上揚,這個笑容充滿孩子氣和戾氣,她從後視鏡裡去看“未婚妻”亮晶晶的綠色眼睛,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那就罰我在時間長河的盡頭受盡萬箭穿心的苦楚,讓他人的口舌審判我滿身罪孽。”
“那你呢?你要是食言了怎麼辦?”
“我永遠不可能食言!”她環抱住吳語笙纖瘦的腰,手指緊攥着她腰間的布料,似乎想把她嵌進自己的骨血,真正意義上的生生世世不分離。
不管是王雅也好,文祁雅也罷,不管如何,站在吳語笙身邊的隻能是她,卑劣的她,冥頑不靈的她,嫉妒的她,崩壞的她。
她不允許自己的“月亮”去挂在他人的床頭,她和她一樣,都爛到根裡了,一輪黑色的月亮隻能被她這潭墨綠的泥沼吞噬,包裹。
直到死,她吳語笙無名指上的戒指也隻能和自己是一對的,同樣閃耀,同樣引人注目。
*
東邯三十九中的門頭還是記憶裡的那樣斑駁破舊,坐在保安室裡假寐的大爺搖着蒲扇,王雅上前敲了敲窗戶,說明了來意後就用保安室裡的座機給自己原來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說是來看望同學們的,順便來激勵他們高考加油。
送上門的素材不要白不要,張老師笑的像朵菊花,和藹可親的來“迎賓”了,隻不過在看到王雅身邊穿着皮夾克吊兒郎當戴着頭盔的“混混”時還是刹住了車。
“小雅……這位是?”
“張老師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吳語笙摘下頭盔,漂亮的臉蛋意氣風發,秋日午後的陽光撒在她的臉上,明媚又耀眼:“我,鄭笑笑,和您打賭的那個。”
打臉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當年玩笑似的賭約讓張老師氣得牙酸,但看她這突飛猛進的個頭和不在東邯三十九中的學籍自己也沒法擺老師的譜,他這個中年男人隻能捏着鼻子帶着她們小姑娘兩個邁進闊别兩年的校園當“導遊”。
老教學樓因為教育局的批款終于是重新修繕了一通,現在叫藝術樓,裡面有個大禮堂,說時以後校慶都在那舉行。
當然,大屏幕投屏需要密碼,不支持學生再私自亂上傳與節目不符的圖片或視頻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招笑的舉動愣是讓吳語笙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笑裂了,張老師忍氣吞聲,把這一米八多的大高個往十二班班主任面前一放,陰陽怪氣:“趙老師,你們班班長回來探望您了,你悄悄,現在都成什麼樣了,還得讓我這個男老師擡頭看她。”
正在批作業的趙老師身形一頓,她合上了手中正在批改的作業,擡頭時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伸出手臂緊緊的抱住了吳語笙。
“老師說過,十二班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
高三,一個令所有高中生為之恐懼的時間節點,十二班的新教室在四樓,門口的座次表和她兩年前在班裡的時候絲毫不差,她的座位上還标着“鄭笑笑”三個字,從門上的小窗戶看去,空空蕩蕩但很幹淨,上面沒有雜物,反而工工整整的疊放着她那套羅密歐的演出服。
據班主任趙女士所說這節給那群“殺馬特”皮猴撥了節自由活動,還剩五分鐘下課,讓她現在自己原來的座位上窩着,到時候給他們一個大驚喜。
這确定不是驚吓嗎?
吳語笙托着臉擡頭望天花闆,理科重點班的教室還是在五樓,王雅起碼得給自己原來的好同學們灌四十分鐘的雞湯,而她得接受“殺馬特”們四十分鐘的盤問。
唉,造孽哦。
下課鈴響,最先進門的是老二和老五,這倆她曾經的“左膀右臂”又把頭發染回了紅綠燈,看見她在那安安靜靜的坐在裝憂郁活像見了鬼,吓得嗷嗷叫,撲通兩下跪在她面前求她趕緊回陰曹地府别來陽間吓他們了,吳語笙皮笑肉不笑,擡起雙手給了他們倆一人一個暴栗,把他倆砸的懷疑人生眼冒金星。
“對,就是這個力度!笑笑姐您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于是乎,老二抱住了她的左腿老五抱住她的右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文藝委員和若幹姑娘也抱着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吳語笙整個人像個餡餅的餡料,差點被他們壓死。
“你們都想謀害我嗎?”
“殺馬特”們又哭又笑,七嘴八舌的講述着她不告而别後王雅和他們的生活,他們親愛的“大嫂”那段時間瘦的像個麻杆,仿佛風一吹就會倒,最後參加了競賽提前走了;表白牆上的賭約他們赢得盆滿缽滿,本想第二天去吃頓大餐哪成想她這個“功臣”突然轉學;陸敏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說她被她在教育局的父親送到了外省,現在也不清楚是出國了還是嫁人了。
“今天晚上,學校門口知味軒,”吳語笙轉了轉手腕上那節褪了色的紅繩,頑劣的挑高了眉毛:“我請客,不醉不歸。”
“好耶!笑笑姐,這是補償嗎?”
“不,”她故作高深的搖了搖頭,目光直直的落在被某人推開的前門,笑的眉飛色舞,右邊突出的那顆虎牙襯得她難得多了幾分傻氣:“是和你們嫂子的訂婚宴。”
“是吳語笙和王雅,而不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