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玉站在原地沒有動。

謝微樓看着面前淡漠的少年，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望着他，仿佛根本沒有理解他話中的含義。

他輕輕歎了口氣，耐着性子再次開口：“不是冷嗎？”

小偶又是點了點頭。

“那還不過來？”

樞玉于是動了，他低頭用不太靈便的手指把身上剛穿上的衣服又一件一件脫下，再疊好放在旁邊。

謝微樓盯着他慢呼呼的，又認真又好笑的動作，終于耐心耗盡，一擡指尖，樞玉的身子立刻向後騰空而起，然後摔進床鋪中。

玉偶的臉撞在柔軟的絲綢裡，他無聲地掙紮着擡起臉，目光卻毫無防備地撞入了一雙黑沉如夜的眸子裡。

那雙眸子黑得如同最純粹的墨，沉得又像是無盡的長空，吸納進世間所有的光。

目光流轉間，便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再看上一眼，便會輕而易舉地徹底沉陷。

樞玉垂下眼。

謝微樓懶洋洋地用一隻手撐着頭，另一隻手則輕輕捏起小偶那精緻的下巴。

他微微眯起雙眸，就着那昏黃搖曳的燭光，仔細地打量着小偶的面容。

皮膚光滑，發絲烏黑，眼睛也很亮。除了表情呆滞以外，真是相當完美的作品。

他在心裡又誇贊了自己一番。

捏着小偶下巴的指腹不由自主地輕輕摩挲着，真不愧是雪玉，這皮膚光滑的，啧啧。

樞玉就着仰頭的姿勢看着他，一雙被濃墨細細勾勒出的眼睛有些空洞，深處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接着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目光也随之微微縮了縮。

謝微樓覺得有趣，這玉石所化的小偶天生沒有情感，卻偏偏知道害羞。

他散漫地翻了個身，一頭烏黑長發順勢灑落在了如雪的綢緞上，絲絲縷縷，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幽微的光澤：

“趕緊睡覺，莫吵到本尊。”

半晌後，謝微樓才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是樞玉動作小心地躺在他旁邊。

以他的修為本來已經不需要靠睡覺恢複精力，所以這玉台原本築造時就不是用來睡覺的，而是他打坐修行的。

容納一個人躺下剛好，兩個人便有些擠了。

他曲臂将一隻手墊在腦後，另一隻手擡起，看着腕上那些交錯的淺淺的傷痕。

若不是時間不多，他斷不會讓樞玉過早地接觸那東西。

他側頭朝着旁邊看去。

玉偶像隻蝦子一樣背對着他蜷着身子，一隻手還緊緊捂着胸口，一動不動地懸在玉台邊緣，稍不留神便會滾落下去。

這睡相也太差了。

謝微樓伸出手拉住樞玉的腰帶，想把他往自己身邊帶一帶。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向乖順的小偶卻忽然回過頭，緊緊握住了謝微樓的手，緊接着手指一顫，飛快地爬起身半跪下。

“你快掉下去了。”謝微樓沒明白他的反應怎麼這麼大，“今天吓到了？”

樞玉搖了搖頭。

謝微樓眸光微動：既然不是害怕今天的事，那他這是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