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說還要等三個小時,林宿收起手機,打算去護士站借個凳子。
剛要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這邊走了過來,為首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眼熟,林宿一時沒想起在哪兒見過。
他隻當是來探病的家屬,靠牆給這一行人讓路,不成想那些人在他面前停住,男人問他:“林芸住這間病房嗎?”
“嗯。”林宿點頭,“不過她在透析,不太方便探視。”
男人問:“你是?”
“林宿,林芸兒子。”
男人一頓,上下打量他一番,微不可察地揚了下眉,像是考察一件物品一樣,流露出滿意的神色,很輕地笑了下,遞給他一張名片:“認識一下,我是李秋存,你的生父。”
林宿:“……”
真難得,前十八年他都以為自己是個死了爹的單親孩子,怎麼一年功夫,一下子冒出兩個人來說是自己爸爸。
爸爸這種生物,存十八年死期能給一倍的利息是嗎?
“稍等。”林宿說着,敲了敲門,把門打開一角,“方辭,出來一下。”
方辭原本還在喪氣,聽見進去喊他,立馬精神抖擻地跑過來:“宿哥你叫我……嗯?李總您好,您怎麼過來了?”
林宿把那張燙金名片塞給他:“找你的,他說他是你親爸。”
李秋存:“……”
方辭:“……啊?”
李秋存思忖一瞬:“你姓方?方天河是你什麼人?”
方辭懵懵地道:“是我爸,呃,養父?”
李秋存了然:“聽說方家當初抱錯了兩個孩子,原來就是你們兩個。”
方辭:“……”
他如遭雷擊,小心翼翼地求證:“那您和我媽媽是……?”
李秋存避而不答:“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方辭一臉恍惚,正要開門,又被林宿按住,客氣卻又不容拒絕地道:“抱歉,透析還沒結束,您還是稍等一下。”
李秋存沒強求,真的在一旁等起來,方辭簡直要把“無法接受”幾個字寫在臉上,不管不顧地沖進了病房。
他單刀直入,一點緩沖都沒有,直截了當地問:“李秋存和我是什麼關系?”
林芸驚了下,目光躲閃:“他跟你能有什麼關系,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他就在門口,要我把他叫進來嗎?”
林芸:“……”
她閉上眼,長長地歎了口氣:“叫他進來吧。”
其實是個很俗套的故事,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好不容易考上大學的林芸陰差陽錯進了還在起步階段的銘泰科技,成了李秋存的左膀右臂。
那段時間公司上下都很忙,但看着用戶數和盈利飛速上漲,又都發自内心的高興。
年輕男女朝夕相對,又是勢均力敵的同事夥伴,難免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一次慶功宴上,兩人就這麼陰差陽錯地睡在一起。
林芸問李秋存什麼時候離婚娶她,可銘泰正處于上市階段,沈夷商的家世也算的上清貴,李秋存怎麼可能離婚娶林芸。
林芸也是個暴脾氣,當着李秋存的面吃了避孕藥,把辭職信摔在他桌子上,離開了前途一片大好的銘泰。
方辭木然聽完全程,神情空洞地問:“也就是說我不僅是個搶占别人人生的假少爺,還是個破壞别人家庭的私生子是嗎?”
他深吸了口氣:“抱歉,我想冷靜一下,你們慢聊。”
說完就大步離開,幾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秋雨蒙蒙,很快把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涼意順着皮肉滲進骨頭裡,冷得方辭打了兩個噴嚏,好歹也算是冷靜了。
他坐在林蔭道的長椅上,給方天河撥了個電話,把事情講了一遍,末了,吸着鼻子說:“我記得李秋存有個兒子,好像比我大一點。”
如果是李秋存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銘泰上市的時候,李秋存幾乎把所有叫的上名号的黑客都挖了過去,可以說最頂尖的互聯網技術銘泰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李行初作為銘泰的太子爺,想黑一個人的電腦嫁禍過去,簡直再輕松不過。
方辭挂了電話,陷入無盡的迷惘中。
他是誰,他都幹了什麼,又要面對什麼。
沒人能告訴他答案,他自己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盯着地上的積水出神,小小的水窪映出兩側的枯樹,又被落下的雨水打碎。
周圍的雨似乎停了,積水中的倒影卻依舊在不斷地打破重繪,短暫的畫面中,映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方辭訝然擡頭,林宿把傘舉過他的頭頂,看他的眼神猶如看傻逼,雖然沒說話,但方辭琢磨着,他應該是想問“你是不是中二病又犯了”。
中二病怎麼了,方辭感覺自己得簡直能去演苦情劇,每逢主角難過必下雨,他就是天選男主角。
他氣急敗壞,把要哄林宿這件事給忘到了九霄雲外,氣沖沖地問:“你來看我笑話?”
“兩個笑話,還是别比哪個更好笑了。”林宿語氣平平,“我隻是納悶,怎麼真有人下了雨不知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