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達醫院的時候搶救已經結束,方辭躺在病床上昏睡,助理和司機滿臉冷汗地站在方天河身後,誰也不敢說話。
方天河翻看着偵探給他發過來的資料,臉色陰沉至極。
林芸一直在住院,除了林宿偶爾探望,并沒有其他人去過,在網上也隻和幾位同事有過聯系。
而林宿的行動軌迹也很簡單,除了上課,就是參加家裡安排好的課程,偶爾會和學長那邊聯系一下。
唯一不尋常的是,林宿常用的ip地址顯示他浏覽過暗網,并有一筆一萬美元的支出,但彙款賬戶并不是他,而是一個虛拟賬戶,收款方則是美國賬戶。
方天河請了三家不同的偵探社去查,給出來的結果基本相同,殺手被路過的警察當場擊斃,警方調查了他的資料,名字和收款人一緻。
方天河氣得砸了平闆:“這個畜生!他想幹什麼!”
聲音太大,昏睡中的方辭不安地動了動,方天河立刻噤聲,他揮揮手,示意助理和司機出去。
助理和司機面面相觑,不知道方天河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也不知道他這是在罵誰,看到方天河趕人,助理立馬招手,拉上司機跟他一起離開,唯恐慢了被方天河遷怒。
用指紋解鎖了方辭的手機,方天河把他和林宿的聊天記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的失望越來越重。
兩人前幾天又吵了一次,方辭給林宿發了份文件,是有關工廠精益生産的方案,他提議砍掉一部分産線并裁員,開源節流,林宿則認為現在就業形勢不好,離職不一定能盡快入職,方德既然在盈利,就沒必要裁員。
兩人争論了半天,又打了半個小時的視頻電話,争論結果不知道,但通話結束後,方辭給林宿發了個“小的知錯”表情包,林宿沒回。
到底是一時沖動,還是積怨已久?明明之前還一副兄友弟恭的态度,原來是把他們所有人都給騙了。
從前方天河隻當林宿謹慎敏感,自尊心強,所以才少言寡語,不和人親近,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連買兇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枯坐一天,方天河竟然也沒想到該如何處理,他從來殺伐果斷,第一次有了束手無策之感。
昏迷了一天一夜,方辭終于醒了。
傷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方天河立刻上前按住方辭:“别亂動,當心傷口崩開。”
方辭疼得呼吸困難,根本沒有動的力氣,勉強睜開眼看了下周圍的環境,确認這裡是醫院,才松了口氣。
還以為那個黑人把他給打死了,看來是撿回了一條命,還挺福大命大。
但他開槍之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自己得罪了什麼人嗎?
方天河把床闆升起,又拿了枕頭讓方辭靠着,方辭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那股劇痛中緩過神來。
他有氣無力:“爸。”
“嗯。”方天河應了一聲,“感覺怎麼樣?”
“疼。”方辭鼻子發酸,又是委屈又是後怕,“那個黑人連錢都不要,直接就開槍打我,打了我好幾槍,好疼。”
好在沒有傷到要害,肩膀處是貫穿傷,胸口那裡子彈又卡在肋骨上,雖然有一根肋骨骨折肺部感染,但沒有傷到心髒。
他問:“人抓到了嗎?那個黑人好像是特意來堵我的。”
方天河沉默。
現在并不适合探讨這件事,但方辭不是輕易就能糊弄過去的小孩子,如果現在不能把他安撫下來,那以他的脾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方辭想起失去意識前聽到的那句話,隐隐有種不好的猜測。
他喉嚨動了動,聲音艱澀:“跟林宿有關?”
方天河仍舊沉默着,卻點了點頭。
方辭還在找借口:“興許是我生父那邊呢,你問過我媽嗎?林宿不是這樣的人。”
方天河調出資料,把平闆遞給他。
平闆的屏幕被摔碎了一角,但勉強還能用,方辭一目十行地看過,久久沒有說話。
他低聲道:“興許是有人用了他的電腦呢,或者有人改了ip地址陷害他?還是再查查吧,我不信他會……”
說到最後,方辭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這個借口有多牽強,都不用别人戳穿,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我問過林芸了,雖然她沒告訴我你生父是誰,但他們沒有過聯系。”方天河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是那邊的可能性不大。”
方辭沉默。
如果真的是林宿,那之前的相處算什麼呢,說好的和好隻是騙他嗎,方辭自問對林宿已經仁至義盡,可為什麼林宿卻想要他的命呢。
“為什麼?他就那麼恨我嗎?”方辭恨聲問,“那之前他和我說的算什麼?我甚至……我甚至……!”
他甚至做好了為林宿賣命一輩子的打算,甚至……甚至差一點點,就喜歡上林宿了。
心口那裡一陣一陣地疼起來,方辭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身體上的還是心裡的,他疼到蜷縮着身體,急促喘息着,像一尾被扔在岸上瀕死的魚。
匆匆趕來的大夫給方辭注射了鎮靜劑,又重新包紮了傷口,方辭在藥物的作用下昏睡過去,方天河按着眉心,隻覺得無力。
唐姝打了幾個電話過來,都被他敷衍過去,林宿則一直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