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林芸對林宿沒考上陽大這件事是真的耿耿于懷。

但方辭覺得科大也不差，如果林宿沒和他抱錯，以他這種叛逆脾氣來講，要是被林芸這麼嫌棄着長大，别說科大了，沒染頭當黃毛去街上打劫小學生，都算他人性尚存。

他咳了一聲，試圖喚醒沉浸在抱怨中的林芸：“你沒必要在我面前抱怨林宿有多不好，畢竟如果我們兩個沒有被抱錯，那今天被說沒出息的就是我了。”

林芸還想說些什麼，方辭一陣頭大，連忙起身跑路：“就這樣吧，我去看看他們。”

走到門口，手搭在把手上，他又停下來，道：“還有就是，考上科大其實挺牛逼的。”

我也挺牛逼的，居然會說那個裝逼男的好話，方辭想，我可真是寬宏大度高風亮節，林宿不把家産分他一半都說不過去。

他打開門，差點和林宿撞了個滿懷。

短短幾分鐘，林宿就學會了他的厚臉皮，對于被抓包偷聽這種事絲毫不羞愧，坦然側身給方辭讓了路。

這回輪到方辭尴尬了，他瘋狂回憶自己有沒有說林宿的壞話，雖然他覺得沒有，但萬一林宿是個随便什麼話都能斷章取義理解成其他意思的小心眼呢。

他跑到隔壁，唐姝拿紙巾按着眼角，眼眶紅紅的，見他過來，又扯出個笑來：“小辭過來。”

方辭乖乖過去：“媽，你還好嗎。”

唐姝在他腦袋上揉了兩把：“沒事，就是……。”

她哽咽着，話沒說完，方天河把她攬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背，朝方辭道：“林宿畢竟沒在我們跟前養大，和我們親近不起來，你媽多少有點難受。”

方辭很識時務地道：“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

方天河頓了下，又道：“雖然林宿才是親生的，但你放心，該是你的少不了。”

方辭露出個乖巧的笑，心裡卻嗤之以鼻。

那能一樣麼，以前方天河唐姝的股份他都默認是自己的，所以他不着急要，現在這些都變成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氣鬼的了，他隻能拿到一小部分，還得對林宿笑臉相迎，讓方天河看他表現，簡直沒天理。

雖說他從小在錢堆裡長大，對這些早就沒了興趣，但他要不要，和他能不能要還是有很大區别的。

得虧他沒什麼燒錢的愛好，對吃喝嫖賭都不感興趣，平時做的理财和投資也完全夠用，以後畢業了以他的能力也會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沒有方家也能過得不錯。

萬一林宿搞什麼幺蛾子想把他趕出家門，那他就直接在美國就業定居，讓他們真正的一家三口阖家團圓去。

唐姝說到做到，直接把林芸安排進了自家的天樞醫院，當天就把林宿帶回了家。

她塞給林宿一張卡，讓人上門給林宿量了尺寸，送了衣服過來，又拉着林宿去挑選房間。

方辭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裡發呆，方天河給他剝了個橘子：“你很不喜歡林宿麼。”

對于這種成精的老狐狸，方辭那點小心思完全藏不住，他也懶得藏，反正唐姝不在，他也不用擔心唐姝會不會難過，似笑非笑地道：“我讨厭他幹什麼，他不讨厭我我都謝天謝地了，爸你放心，我會注意分寸的。”

方天河很輕地歎息了一聲：“我養了你十八年，家裡多了個人，你就要跟我們生分麼。”

方辭低頭往嘴裡塞橘子：“不一樣。”

今天的橘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酸又澀，一點都不好吃，根本無法下咽，方辭抽了張紙把橘子吐掉，灌了兩杯清茶，也始終壓不下苦味兒。

方天河道：“沒什麼不一樣的，我們大人之間的事，跟你們孩子無關。”

方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那股苦味又蔓上來，苦到鼻子都發酸。

如果林芸是故意調換孩子的人販子呢，如果林宿一定要他離開方家呢，誰都看得出來林宿過得不好，爸媽真的對他這個鸠占鵲巢的假貨沒有絲毫怨言麼？

方辭也很想硬氣地說離開家裡，把屬于林宿的都還給他，可實際上他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唯恐自己一開口，就被他們順水推舟趕出去。

林芸說林宿沒出息，其實他比林宿沒出息多了。

見他這幅模樣，方天河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他道：“方辭，你從小到大都很不懂事，誰的話都不聽，怎麼在這件事上就非要懂事了呢。”

“懂事不好嗎。”方辭很執拗地問，“還是說我不懂事你們就可以……”

“方辭，和父母決裂不是懂事，”方天河打斷他，“我不需要你聽話，但也不想你任性到懷疑我們，你再說這種話，就給我回老宅跪祠堂。”

他闆起臉，語氣也很嚴厲，以前挨戒尺都沒這麼兇過，可方辭的心情卻神奇的變好了許多。

“可沒有我的話，林宿也不會在外面受這麼多年的苦。”方辭扁扁嘴，“本來就是我占了他的位置。”

“你那時候才出生三天，能幹什麼，難不成你有超能力控制别人把你們兩個換了？”方天河又好氣又好笑，“要怪也是怪我們大人沒看住你們，怪你幹什麼，推卸責任嗎。”

方辭很沒出息地感動到一塌糊塗，“我隻是害怕，我不說了，對不起爸，讓你擔心了。”

“沒事，你叛逆期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方天河笑笑，“我不勉強你跟林宿當朋友，你們兩個都要上學，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但至少讓外人看出來你們兄弟阋牆，可以嗎？”

方辭哪兒有說不行的膽子，他又往嘴裡塞了瓣橘子：“我知道。”

奇怪，同一個橘子，這瓣好像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