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媛玉嫌她是個瘋子,卻好像也上車了。
汽車駛離的聲音,腳步聲,輕輕呼喚她的聲音,所有聲音混在一起揉成一個巨大的面糊,冷冷地敷住她全身也遮不住由内向外宣洩出來般的底噪。
春天早就在不經意時來到了。
夏秋眨眼而過。
面前冷刺刺的風吹了過來,有人蹲在她面前,溫柔地、焦急地喊她名字。
怎麼了。你還好嗎。宋晚晚。
“宋晚晚。”
更猛烈的一陣冬風吹了過來,把一切都吹的清晰可見,把沙畫上那層薄薄的沙全都吹掉,露出内裡黏膩不堪的底膠,純白如雪。
她一直都這樣,一直都站在冬天裡,從始至終,一直如此。
哪怕坐在陳兆的視線裡。
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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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晚覺得自己至少在原地蹲了有十分鐘才能說得出話來,“……我沒事。”
“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看看?站得起來嗎?”
溫暖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我怕會不會撞出血腫,還好嗎?是不是……是不是她們推的你?”
她扯了扯嘴角,“我差一點就走了。”
不管怎麼拒絕,陳兆都不放心,說是要帶着他去醫院看看。
宋晚晚眼淚早就掉到掉不出來了,陳兆在扶着她緩緩站起來,她知道這樣的距離太近了,可是卻疲憊到難得想縱容自己一次。
陳兆扶着她掏出手機打車,溫聲道,“還好嗎?站得住嗎?要不要我把衣服鋪在地上,你先坐一會?”
“不用了……地上都是奶茶。”
“沒事的,等會我重新買一杯椰果奶茶吧,就是,就是我很想喝,剛好買一送一喝不掉,我們一人一杯?”
宋晚晚低着頭沒怎麼擡起來,輕輕點了點。
肌膚溫熱拱的她不太适應,剛想說要不自己扶着電線杆吧,她擡頭,卻好似在這樣遙遠的距離了看見了快被夜色吞沒的身影。
他站在遠處。
校服,黑發,圍巾,身形潦草。
不知道在那裡看了多久了。
劉澤然就隻是站在那裡,他們中間隔了有十幾米,漆黑的眼隔着冷意看着她,整個人快要融入夜色。
陳兆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一愣。
宋晚晚率先開口,“沒什麼的,等車來了我們就走吧。”
就隻是這樣遙遙對視。
就隻是這樣,他身後又有人跑來,像陸林橋,用力拽着他朝後扯,劉澤然卻動也不動,隻是這樣看着他們。
他身形踉跄了幾下,如同一個不倒翁,有人拽上他胳膊,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拉着他朝後走。
他紋絲不動。
任旁人如何拖拉也不肯離開。
“他……”
宋晚晚遙遙與他對視,沉默,“随便他。”
車到了。
陳兆拉開車門,扶着她進去,一同坐在後座。
宋晚晚沒回頭,她直視前方,後視鏡卻恰好映出這一切。
劉澤然還站在那,一動不動,身形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小到消失不見。
在這樣一個沉默的,你看向我這麼久不說話的夜晚裡,這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腦海裡還是他的身影,站在夜色中,像一塊塌陷的苦巧。
四周軟塌塌,酒心漫到腳下,隻要靠近一步,就能,就能。
宋晚晚緩緩靠在車窗上,疼痛似乎又愈演愈烈。
從頭到尾,如泳池裡的水般,淹沒她一整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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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去完醫院,幸好沒什麼事。
她和陳兆都松了口氣。
隻是有些淤青罷了。
隔天上學,氣氛如常。
衆人依舊打打鬧鬧,甚至開始糊弄寒假作業,隻要把空白的地方塗上字就好。
宋晚晚内心卻始終有股不安,像是洶湧的暗流,無法忽略,無法抹去。
果然。
大課間,班主任就把她叫了過去。
關上門,率先的是一聲歎氣。
“宋晚晚,是這樣的,雖然我很相信你,但是……”
“我們收到了舉報,說你半年前的演講涉嫌抄襲。”
“就是你去市裡的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