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一望無際的安靜。
宋晚晚已經在這間教室裡坐半天了。
她和許清柔果然吵了一架,話題從過去到現在,屢屢提及周舒姚,大小姐氣的幾乎和她撕打在一起,最後忽然正了神色,重重摔門離開。
自己站在原地不斷深呼吸,才把淚意憋回原位,沒想到再去推門時卻是怎麼也推不開。
真是的。
她轉身去窗邊,輕而易舉就推開了,卻僵持在這個姿勢裡,久久沒動。
許清柔是想給她個教訓,窗戶是有些高,但踩着桌子也夠翻出去了。
可是。
出去了能去哪?
她夜盲,看不清路,也不認識路,更不知道會走到哪裡去。
回到宿舍也隻是給别人徒增麻煩,還不如湊合一晚算了。
窗外寒風被卷着吹進來,徒增涼意,吹的人眼睫都分外清明。
她揉了揉臉,試圖讓心情輕快一些。
想要趴在桌上入睡,卻也隻是坐在原地,總是覺得冷,總是覺得這一切都太過相似。
往事頻頻回首。
爬滿爬山虎的樓,哪裡都是陰暗的綠,她躲在廁所裡,躲在教室裡,又或者是站在窗前。
一樣的,隻有月光灑進來。
窗檐處卻忽然傳來些異響,像有人在試着攀爬。
宋晚晚微愣,她站起身來,可來者已經推開了窗,掂量着直直跳入,三兩步上前把她摁回座位裡。
月光下,那人潔白的臉宛若瓷器,眼睫微垂打下一片濃密的陰影,勾着唇角笃定地笑了笑,“果然有人。”
宋晚晚直直拍掉搭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哎呀,這是個秘密。”
“周善宇說,如果我今晚十二點出現在實踐樓二樓,從左往右數的第三間教室裡,就可以救贖一位美麗的少女。”
“果然聽他的沒錯。”
真是的,真是的。
宋晚晚眼眶一熱,視野下方一下子就模糊了,像隔着好多水汽,又變得和冬天浴室裡的水蒸氣一樣。
她微微張口,一個名字,隻是一個名字,卻又隻能緊緊抿住。
江姜狡黠地笑笑,一張臉湊得更近了些,神神叨叨,“我們注定是彼此人生中的過客,所以不必記得我,也務必要忘記這場英雄救美的劇情。”
從四周開始,最後才是中心,潮濕的梅雨季又淹過了自己,回到人生所有的陰潮雨天裡。
她的眼淚忽然就掉了出來。
下一秒,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了她,帶着輕輕的疑問,“你怎麼哭了?”
仿佛一切都到了臨界值,一切都再難以抑制。
宋晚晚逃避般蹲下身,她忍了再忍,終究緊緊扒着江姜手臂,跪在地上哭出了聲。
整間教室陷入暗藍暗藍的色調,就像午夜夢回無數次面對的正方形房間。
她的委屈,她的難以訴說,她的過去。
宋晚晚哭得眼周發痛,她忍得喉口像被利刀滾過。
提着自己的線終于松開,說出口的話卻說都說不順,像那股終于能對至親展開的抱怨,“我跟你說話,你總是不理我……雖然那時候答應好,以後就裝作兩個人不認識,但是,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是容易好難過。”
“江姜。”
她崩潰般極其用力抱住對方,想說很多,又不知道能從何說起。
眼淚落下來,全部隻變成眼淚。
讀書那樣身上所有被砸出來的淤青似乎都抵在膝蓋下,她跪得整個人都好痛,如折如磨。
“所以我不是來了嘛,今天我不是來找你了嘛。”
“哎呀,我們都會有自己的好朋友,我看到後來你身邊圍着一個很好的女生呀,我也有,周善宇一直都陪着我。”
“拜托啦,我們看到彼此,不都會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情嗎?就當為了我,你得假裝不認識我,我才能不在每次都看到你的時候,好像又回到被孤立的日子裡。”
她像是無奈地歎了聲氣,抱着她輕輕拍了拍,“怎麼一直在哭呀?”
她笑了,“以前和你一起被顧媛玉她們欺負的時候,也沒見你哭成這樣呀。”
被撕掉的本子,被捉弄,被嘲諷,被針對。
因為想要過的幸福,所以一直在哭。
可現在,她泣不成聲,“因為一直很痛苦,所以一直在哭。”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真的,都會好的。”
江姜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跟你講講我和善宇呗,這些日子裡,我過的超級幸福哦。”
“他就在我身邊,我們偶爾見面,經常說話。”
“我們坐在房間裡,關上燈。我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他就坐在床邊。空調從頭頂吹到背上,其實有點冷。”
“就這樣坐在一起分披薩吃,一人一半。”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是不是很搞笑?關着燈吃披薩。”
宋晚晚卻哭得更厲害了,“我知道我不該說這些話,但是…… ”
溫熱指腹壓上了她的唇。
江姜微微拉開了些兩人間的距離,下一秒卻再度上前,輕輕用額頭抵着額頭,彎起眼睛笑眯眯的,“那我們就不說了。”
“反正……就你和陳兆知道,你們自己聊吧,就别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