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兆最近有點太過于緊張了,這是很多人都能看出來的。
比如昨天晚上的物理作業,明明在一旁備注了重力勢能全部取10,他卻用9.8從頭到尾算完了一整張試卷。
物理老師翻來覆去還是不忍心地給他全都打了勾,此時把他喊來辦公室,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等待分數的時候可能有點緊張,但是你現在才高一,就算這次沒考好,往後還有兩年呢。”
看來他和宋晚晚繼續做高中同學的時間也隻剩下兩年了。
陳兆站在原地垂着頭,他有點希望時間可以回到最初還在教着向量的時候。
那時候因為太簡單,他的地理最高還考過九十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逐漸走向玄學的道路。
他拿着試卷走回教室的時候,姜澤正坐在他的座位上翹着二郎腿,“怎麼樣?今天終于輪到你的好日子了,這麼開心?”
陳兆點點頭,“嗯。”
他手裡還拿着東西,嘴角卻無法抑制地上揚起來,又想克制又無法克制,最終變成了抿着唇的笑,“今天周六了。”
姜澤歎氣又歎氣,“我真不知道你為啥會那麼喜歡她,她平時隔學校裡都不肯跟你認識。”
張俞濤接着道,“是啊,跟你認識很丢臉嗎?你長得這麼帥,成績又好,不是說隔壁班那個誰還喜歡你嘛。都選藝術不上物理了,那天還捧着個物理試卷來問你題目。”
陳兆連忙搖頭,“我沒教她,你們别亂說。”
姜澤冷笑一聲,“那你準備怎麼辦?又偷偷摸摸跟偷情似的,等全校人走光了再去見面?”
“沒有,我們說好校門口見。”
“那磁帶呢?你藏着掖着隔裡面問的問題,她還不是漠視了?”
“她不是的,她大概隻是沒聽到。”
“你實話實說吧,她是不是給你下迷魂藥了?”
陳兆又搖搖頭,顯然他對姜澤這樣的說法很不滿,“她隻是會認真地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
宋晚晚就是這樣的人,這樣好的人。她會認真聽你的每一句話,認真回答你的每一個問題。
當然,這都有一個前提,被她看到的前提。
熬過下午三節課,終于等到放學。
為了一起走回家,他今天連自行車都沒騎過來,早晨很早就起床,純步行事先演練了一遍。
人潮湧湧,三三兩兩結伴歡笑着。
陳兆站在校門口向左向右環視了一圈,就這樣很慢地,從眼前門衛亭旁等待着家長來接的人,馬路對面文具店裡隐隐約約的人影,到最遠處路口那裡站着的人。
真的好奇怪,他呼吸微微停了一瞬。
他匆匆跑過去,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掠起的風越來越快,吹起額前淩亂鋪着的碎發。
陽光穿透人生時間裡的每一個空隙,以至于校服粗糙的面料都開始發光,美好到不可思議。
就好像我永遠在哪裡都能找到你。
不管是很多年前像條狗一樣看你和劉澤然一起回家,而我裝作陌生人的姿态狼狽低頭,還是現在這樣,站在你的面前。
他匆匆停下。
陳兆把那些無比淩亂的呼吸都一口氣屏下,舉起手揮揮笑道,“嗨。”
“嗨。”
宋晚晚手還拽着書包帶子,她微微彎起眼笑着,“你去哪個超市啊?”
陳兆站在她對面,“就前面點那個。”
他心想,其實去哪個超市都可以。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是我站在你面前就足夠了。
兩人就這樣一起走着,他微微垂下眼,宋晚晚看着地面走得很認真。而下一秒,她像是意識到這樣過分長久的目光般擡起頭。
陳兆連忙帶起話題,他環顧四周,指了指馬路對面的小賣部,“想不想吃點什麼?要不要我們一起去買根巧樂茲吃?”
這條路是有什麼規定嗎?
每次走到這個地方,不管身邊站的人是誰,都會提出來一起去買根棒冰,但她今天有點不想吃。
宋晚晚搖搖頭,“不用啦。”
“哦哦,好。”
因為不想讓安靜的空氣再一起填滿這寸空間,陳兆甯願讓自己一直封鎖在輕微缺氧的心跳加速下,他緩緩道,“說起來,我們好像住在一個小區,很順路。”
“有時候我騎車上學的時候,總是看到你坐在便利店對面的公交牌那裡等車,有時候你也會一個人走着上學。”
“所以,劉澤然後來還有對你幹什麼嗎?”
宋晚晚微微擡頭看着他,心想這真是一個生硬的轉折,“倒也不用這麼說他啦,我和他挺久沒見的了。”
陳兆像松下一口氣那樣,“挺好的,那估計他不久之後就要回英國了。”
他是真心希望劉澤然可以趕緊走,這個人走了對誰都好。宋晚晚不用再提心吊膽,周揚不用再兩面為難,他也可以稍微扯開些掐在脖頸上的手。
而此時此刻,陳兆卻放任自己沉淪着,他放縱自己陷入一種快要窒息的狀态,整個世界裡隻有自己的心跳聲猛烈撞擊着所有的屏障,連帶着細碎的閃電摔進她眼裡。
他想說,其實我想和你走很久的路,不止是從學校到超市這樣連十五分鐘都算不上的路程,其實我真的很讨厭劉澤然。
可他在說,“是不是快到你的補習班了?我的超市好像到了。”
宋晚晚看了看大大的招牌,她點點頭。
忽然間,馬路那邊走過去一個熟悉的女生,宋晚晚下意識看了過去。
她的目光就這樣一點點從自己身上離開,落在全世界除了他以外的任意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