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比故人久别重逢先湧上來的,居然是一股更為濃重的,宛若一整桶油漆被潑開那樣令人感到刺鼻的味道。
芬蘭的天就像一塊濕抹布,擰着不停往下落水,滴到人身上的明明是雪,每個人卻好像依舊會被淋濕,從濕漉漉的外表到濕漉漉的心情,無一幸免。
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樓梯處卻傳來細微動靜。
話題帶過的另一個人長身玉立,從暴雪中走來,肩上幹幹淨淨,隻不過微微的擡眼,在場幾人皆是一愣。
周赫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握手招呼道,“劉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那人平淡道,“過來有點事。”
宋晚晚立在原地,忽然有些不妙的預感。
窗外風聲呼嘯。
清冷的雪光映在劉澤然臉上,門開了,他眼神漫不經心掃過。
宋晚晚一顆心緊了一瞬。
陳兆嘴角是溫和的笑,眼神裡帶了些和同學相逢的意外,大方地伸手打了個招呼,“劉總好啊,我是陳兆。”
他舉起的手停頓在空中,卻被刻意冷落着。
劉澤然掀了掀眼,整張臉處處泛着冷,一雙眼更是格外陰沉。
氣氛越發扭曲古怪,一觸即發般緊張。
看這樣子,劉澤然顯然是還沒忘了陳兆,可宋晚晚再怎麼樣也不想劇組的投資因為她而又一次黃了。
她連忙走上前去,挽住了劉澤然的手,笑道,“澤然,這就是我們新的投資方,科瑞的陳總。”
劉澤然垂下眼看了她有一會,才緩緩笑了,他輕輕眯起眼,“原來如此。”
他終于肯握手了。
雖然隻是輕輕點上後就離開。
宋晚晚心裡松了一口氣,兩人這樣在外人面前的親密舉動卻讓她有些不自在,這件外套的布料居然如此粗糙嗎?
她覺得自己都快冒起雞皮疙瘩了。
沒想到下一秒,溫熱寬大的手掌卻攬上她的腰,帶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輕輕掐了掐,侵略氣息鋪天蓋地地吞沒。
她渾身一僵,卻聽見劉澤然說,“沒記錯的話,我們三人也是高中同學,如今你來了,是該請你吃頓飯的。”
話說的滴水不漏。
“是我的榮幸。”
陳兆視線停留在她腰間,眼裡笑意淡了,複而擡眼徑直對上她的視線。
宋晚晚心猛然一顫,隻感覺腰上那力道越發重了些,像是一種警告。
天色漸晚,楊嘉穗找了助理先送陳兆去酒店,她坐進周赫車裡感慨了聲,“你們高中帥哥真多啊,今天那兩個人站在一起可真養眼。”
周赫語氣不明地笑了聲。
楊嘉穗狐疑地看向他,“你怎麼了?難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
周赫點了支煙,緩緩道,“剛剛不是聊到陳兆有個這麼多年裡一直放不下的初戀嘛。”
他吐出一口煙霧,看向楊嘉穗,“那個初戀就是宋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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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晚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不懂劉澤然了,她也一點都不想去吃這個什麼飯,晚上不是說好了要聊聊嗎?她被強硬帶上車,忍不住道,“我不想跟你們一起吃飯。”
“你第一次這麼叫我。”
宋晚晚一愣,“你說什麼?”
劉澤然緩緩擡眼,喉間溢出一聲很輕的笑,瞳色卻比剛剛在室内時還要冷淡,“我說,你第一次叫我澤然。”
他語出驚人,“所以,你是不想讓他知道我們有多恩愛,還是怕我像以前一樣幹涉你們?”
宋晚晚抿着唇,“你沒必要這樣。”
“沒必要什麼?”
劉澤然很有耐心似地問她,指尖卻攥上她的手頗為用力,“沒必要阻攔你們舊情複燃嗎?”
他就這樣直直盯着她,手上力道越來越重,像要從這雙眼裡找出一個答案般問,“沒必要看你和他重新在一起嗎?”
宋晚晚深深呼吸,“見個面就以為我要和他在一起,等下吃個飯是不是就要當作是我和他的婚宴了?”
漆黑的轎車快速行駛在跨江大橋上,車外扭曲的風如同緊繃的弦,雪粒被卷起像掉下的眼淚般落不到實處。
沉沉夜色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聽見一聲輕笑,“是我該問你才對。跟我在一起七年了,心裡還惦記着你這個蠢貨一樣的初戀?”
他指間架着的平闆傳來不斷的播報聲和警笛,在難以感知的行駛路程中放到結尾,又被他指尖拽着重回開頭。
反複了好幾遍,才被遞到宋晚晚眼前。
隻不過一眼,她渾身一僵,下意識擡頭看向身旁人。
劉澤然面色不改,嘴角隻是微微勾起一點笑,“真遺憾。”
他指尖擡起,輕輕把她臉側淩亂的碎發别到耳後,“看來我們沒有辦法和你的初戀一起共享晚餐了。”
宋晚晚深深呼吸,推開他的手,對上那雙薄情的眼鎮定道,“你沒必要這樣,你帶過來的那份合同我已經簽字了。”
劉澤然還在看着她,嘴角緩慢下垂着。
宋晚晚直視他雙眼,解開那條他送給自己的手鍊狠狠砸到他臉上,“我說,你帶過來的解約合同我已經簽字了。”